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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丁秀才得奇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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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杭小镇里有一个秀才,名曰丁冠廷,此人嗜酒如命,嗜书如命,满腹经纶,从弱冠之年开始考取功名,直至今年已五十有六,只徒得一秀才之名。

“丁某一心向功名,不为钱财不为权,劳碌半生终不倦,只为三文买酒钱......哈哈哈哈,我丁冠廷为考功名,至今无妻无儿,想我一生光明磊落,不曾做过半分有违经纶道义之事,如今竟连酒钱都没有,悲哉!悲哉!”

已近黄昏,丁秀才把茅屋里仅剩的黄酒一饮而尽,油灯映照着他发白的鬓毛,显得他更加苍老,即便他剑眉星眼,显然也曾年轻才俊,此刻也不免显得落魄非常。

“今朝有酒今朝醉,明日有忧明日愁,可怜这二两酒竟未能将老夫入醉,唉。”

负手在后,丁冠廷信步而出,门外天色昏暗,月亮微弯,行至小镇的古井边,这里有一荒废的凉亭。伸手入怀内取出一书,名曰《清心诀》。此书乃丁秀才于五十岁那年在西边山脚树林中所得,丁秀才嗜书如命,当即翻阅,顿觉书内字句显浅,但是越往下阅读,竟有一种如沐清风的感觉,全身愉悦,丁秀才平生除了喝酒有这种快哉的感觉,读任何书也没使他像读这本书一样如沐清风。自得此书至今,已六载有余,每晚丁冠廷嗟叹人生的时候,便看一遍此《清心诀》,阅完之后即有身心空明之感,目光可及之处甚远,身躯轻灵。虽丁秀才半生嗜酒如命,但凡黄酒一过二两必醉,自得此书,如今可谓千杯不醉。最重要的是丁秀才心胸较之前甚为空明,对追逐功名一事也不甚执着,感觉这世间一切事物都淡淡如水,只求每天有二两黄酒可斟,有一杯墨水,一支毛笔,能够挥毫几纸书法,此生别无他求。

看了一遍清心诀之后,虽觉未能悟得其中千分之一,但也备受裨益。

“常言五十知天命,在我知天命之年有幸得此奇书,足矣足矣”丁秀才像往常一样,把书翻到最后一页,此页只有用奇异书法所写的四个字:心清则明。

此四字笔走龙蛇,绝妙如幻,饶是执笔大半生的丁秀才也不禁为之神往,久观这四字,心中空明,心房似有清风阵阵掠过,也似有圣水沐浴,无比舒畅。

闭目甚久,容光焕发。此时听见外面有人喊:“丁秀才,丁秀才!在屋里吗?“

丁秀才从清心诀的洗礼中醒来,自己茅屋那边有人在找他,听声音仿佛是张员外家的老仆人,老六。

老六和丁秀才年龄相当,只因常年作为仆人,看起来比丁秀才苍老甚多。丁秀才和老六是老相识了,老六自小没机会读书,甚是喜欢读书人,也很渴望能够读书识字。丁秀才在余杭小镇算是最有文化的人了,小镇里的大小人家有新生的娃娃都会叫丁秀才来帮忙起名,一到节日或是新人成亲之类的隆重日子,都少不了丁秀才的笔,写对联,赋贺词,甚至远离小镇在外经商或征战的人寄回来的信,有时都要丁秀才帮忙来读。丁秀才以此在余杭小镇里混得两口清茶淡饭。老六一闲下来就来找丁秀才,一般会给他捎来张员外家的好酒,有时还会有一两副腊肉、剩下来的好酒好菜什么的。丁秀才生来善良,常说无功不受禄,见老六好学,便悉心教导,使得如今老六能够自己作诗,有时还会从丁秀才满满是书的茅屋里借走一两本去读。

“六哥,来找我啊。”丁秀才从外面走近正在茅屋门前的老六。老六见丁秀才,满面喜色。

“阿丁,今晚我家老爷看了你的画,对你十分欣赏,知道你爱酒,还从他珍藏了好久的竹叶青里分了三斤给你,这酒好啊,我拿来的途中偷偷喝了两口,真的醇香!连贵客造访,老爷也从没用这酒款待啊。”

说完老六从兜里取出两锭白花花的白银,连同酒一同递给丁秀才。

“六哥,银子是什么回事?无功不受禄,酒我丁某还是敢厚颜收下,可是银子你收回吧。”

“诶哟,阿丁啊,这点银子对于我家老爷来说真的不算什么,他吩咐我把银子交到你手上,交代我让你好吃好喝的,买些好笔好墨,弄点上好的颜料,好好给老爷作画赋字啊。”

“有酒喝我就满足了,我丁某粗茶淡饭也不愁饿,你拿回给张员外吧六哥。”

“阿丁,你是跟你六哥过不去?我若回去交不了差,老爷肯定要罚我,而且你上次不是已经给老爷画了那什么霸王别姬图么,就当是报酬,别啰嗦了,再说我老六就把这酒给砸地上,让你喝不着。”

丁秀才满腹经纶一时竟无话可说,只好收下,请老六一同进屋,两人把酒言欢,一个是曾经目不识丁的仆人,一个曾是余杭的才俊,两人竟无话不说,像是至交一样。

“阿丁,记得镇头那家客栈不,是两夫妇开的。”

“云来客栈,当然知道,此名还是不才起的。”

“我看那两夫妇,男的俊女的俏,怎么也不像开客栈吃苦的主,特别的男掌柜,气质不凡,我这老仆人跟他说两句都没敢抬头直视。”

“林兄弟夫妇确实气质不凡,六哥你也别多想,他们是好人,女掌柜不时会给咱们镇的乞丐发些吃的,我在林兄弟那赊账他未尝催我。”

“老仆知道这点,但是就是克制不住这奴性,哎,有个词可以形容他们,那个仙什么骨,忘了,诶!”

“仙风道骨,哈哈,这词用得好,六哥真是个读书的好料子,估计六哥要是从小读书识字,恐怕早就能考取功名了,不会像我丁某如此无用。”

“这就是命啊,不过没有老爷收我做仆人,恐怕我早就饿死街头了。也不强求太多“

”哈哈哈哈,甚对,有时真的不可强求,如今我丁某也不强求功名了,只求有酒喝酒好了,但怕死后归土没人帮我守孝。“

”啊丁,我俩都膝下无儿,倘若我先去,那时候要麻烦你给我写好墓碑了”

“六哥尚未想到,倘若我先去呢?且你先我而去,我的墓碑谁写?”

老六竟无言以对,只好举起酒杯,两人一饮而尽。丁秀才想到此心里又多了一点遗憾。

”啊丁,差点忘了,云来客栈的女掌柜林敏,她已经不见好几月。“

”或许回去探亲呢。“

”不像啊,我感觉她一直被林卓藏在屋里了。“

”人家夫妻俩,做事也光明磊落的,你别管人家这么多事,不过林弟妹不见这些日子,莫非身体有恙?咱们别多管闲事了,喝酒。“

”还有啊,阿丁,老爷要你这两天有时间到咱们府里,他有点事和你商量。”

“张员外宅心仁厚,镇的路和桥都是他出钱修的,有事叫到我丁某,我义不容辞”

月亮正空照,把整个余杭小镇照的亮堂堂的,气节是秋,天气微凉,桥那边湖光微微随着涟漪闪着,丁秀才目送老六走远,临走时,还送老六一本《山海经》。此书乃丁秀才幼儿最爱,里面的山怪地兽,看的这个书呆子出神。

入屋熄灯,将《清心诀》置于床头,林兄弟待我不薄,明日去问候下弟妹吧,想罢倒头便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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