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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 怎么活下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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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些,都是拜他所赐……”

徐从容惊得忘记了忘记了说话,表情似是不信。叶明珠断断续续的叙说,那种痛到了骨子里的哀恸和心殇,心被扎了一下,百感交集。

她看得出来,这个强忍着泪水和悲痛的女人,曾经应该是爱极了莫褚寻。可她身上的伤,徐从容也是知道的,她脸上年月依旧的斑驳伤痕,她嘶哑暗沉的喉咙,她拖着右腿一瘸一拐的窘迫,还有——

脑中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,徐从容倏地想起她悄悄跑去给叶明珠换衣服的那一晚。那晚叶明珠睡得极沉,徐从容按捺着性子麻利给她换衣服的时候,好似在仓促间,碰到了后腰的地方,当时她吓得把手一缩,心头紊乱,想再去确认一下已经没有机会。

眼下,她蓦然又想到了这件事。

“你、你、你……”徐从容俨然想到了什么,张口结舌,声音已经跑调了:“你转过来,我看看。”说着,也不管叶明珠有没有反应,径自绕了个弯走到她背后,抬手往她后腰摸去。

叶明珠脸色一白,想躲开已经来不及。

在手真正碰触到她身上那一刻时,徐从容如遭雷击。

她猛然瞪大眼睛,不敢置信地看着手掌,又移向叶明珠那微微凹陷进去的后腰,手掌因为控制不住惊骇轻轻颤抖,甚至连呼吸都是颤抖的。

“你、你的肾呢?”

叶明珠黝黑无光的眼睛密布血丝,闻言只是勉强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,初初的躲避和紧张后,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,只是微微颤抖的干裂嘴唇,出卖了她现在剧烈起伏的心情。

“明珠,你说话啊,除了肾,还有什么,你把衣服掀开!”徐从容白着脸,脑子里轰隆隆的,再也冷静不下来。见叶明珠巍然不动,心一狠,就要去拽起她的衣服查看。

“徐姐,不用看了。”

叶明珠仓皇往后退了几步,脸色苍白如纸,带着不正常的病态。虽然,她已经不在乎,可把自己的不堪曝光在人前,还是让她浑身止不住胆颤。

怎么可能,不难受呢?

“徐姐,这件事,请你不要跟别人说起,谁也不要。”她定了定神,长长吐出了一口气,“肾,很久以前就没了的。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的。”

徐从容定定看着她,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抽疼。她忍着问了一句:“除了肾,还有什么没了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不说的话,我就去告诉莫总。”

“别!”听到那个名字,叶明珠脸上掠过惊慌,“徐姐,算我求你了……”

“那你说不说?”徐从容不是故意逼她,她只是想知道,这个倔强到了骨子里的女孩子,到底还瞒着什么?

没有生命危险?

她说得倒是云淡风轻的,怪不得总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样子。这身体残缺了哪个器官都不行,可这个叶明珠,居然还能说得那么平静,好像她压根就不曾在意过?

叶明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犹豫片刻,嗫嚅着说:“除了肾,还有……肝脏、肺部,一些可以进行器官移植的……这些留下一半也可以存活,暂时没有生命危险。”

此时,徐从容看她的眼神,真的就像在看一个疯子。

彻头彻尾的疯子!

她怎么能够用这么平静的语气,这么平静的表情,一字一顿说出这些话来的?

叶明珠表情淡淡,或者可以说是死灰。其实有些话,她没有告诉徐从容,或许也永远都不会告诉她。

比如,她能保留一半的器官活下来,是因为有人替她出了那一半的器官;

比如,比起这些可有可无的器官,她更疼更痛苦的,是当初被人从肚子里生生挖走了七个月的胎儿。

“这些年,你是怎么活下来的?”

徐从容看着她,眼眶红红的。她从来不是什么软心肠的女人。相反,能够爬到如今这个位置,她经历过很多旁人无法想象的残酷。她逼着自己铁石心肠,逼着自己看透一切,却终究败在了一个比她看得更透彻的女人身上。

怎么活下来的?

这句话勾起了叶明珠的回忆,她想到很多很多,那些痛的苦的,黑的暗的,居然从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里,品出了一丝丝与众不同的甜。

兴许,是因为那时的自己,虽然痛苦,却还留着一丝丝希望吧。

直到,子苼的离去,终于让她的时间,变成了茫茫一片绝望的灰。

她笑了笑,仰头逼着眼泪倒流进去,然后轻轻说道:“徐姐,其实活下来很容易,就是什么都不要想,给自己找一些盼头就行了,真的。”

“徐姐,我能请你帮我三个忙吗?”

“你想干什么?”徐从容还红着眼,看叶明珠的眼神透着一股子的恨铁不成钢。

“第一个,今天的事谁要不要说,只有我们两人知道。”

徐从容默然,守口如瓶她懂,可是她现在这样,还能撑多久?如果这些痛苦真的是莫总给予她的,那不是永远都没人知道她受过的苦?

“第二,我想请你帮我看看,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做到的,我现在需要钱。”叶明珠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,“徐姐,我很需要钱。”

“还有呢?”

徐从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,胸口闷闷的。这个蠢女人,她哪里是要钱?不过是,为了遥不可及的自由。

叶明珠轻笑:“第三个,徐姐你人脉广阔,我想请你帮我查询一下,港城这边有没有一些身体有缺陷的孤儿,年龄差不多五六岁。模样、模样……这个不打紧,反正要是有类似以上条件的,你可以来告诉我吗?”

徐从容惊疑不定,愣愣看着她。

“孤儿?”她反问:“你找孤儿干什么?”

“徐姐,你不是问我怎么活下来的吗?”叶明珠走过去,握住她颤抖的手,认真说:“他就是我活下去的盼头。徐姐,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,但是我保证,只要还有一丝盼头,我就不会轻易去死。”

“死”这个字,对别人来说沉重千斤,对她来说,却不过是随口一句话。

徐从容现在心情很乱,各种情绪交错。

“你,还能撑多久?”

“谁知道呢,能撑多久是多久,徐姐,我能撑到现在,已是不易。”她淡淡说着,脸上也终于出现了悲戚:“我还有未了的心愿,不能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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