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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9章 是离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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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白芸里的许多人家需要修补房屋,正如柳全所说,他们不仅缺木料,还缺很多其他材料。

  最近,便连荒草滩间的茅草都被割得稀稀拉拉。

  柳奕放着羊,只觉四周山野一片荒芜,就像提前到了秋天一样。

  那些头无片瓦的人家,在今年冬天到来之前,无论重新修建茅屋,还是搭建小草棚将就着住,总得想些法子才好。

  一部分没了屋舍的人家,已在残垣断壁间支起了临时的窝棚。

  还有一些人家,准备另在左近辟些地方,从头来过。

  三伏暑热,天色亮得早,柳全背上行囊,推着独轮车去了四旦里,今天晚上多准赶不回来,可能会在阙三家留宿。

  吃罢了早饭,柳奕和芳娘接着他们前几日的工作,下地除草。

  近段时日气温升高,田地里的野草长得特别快,她们也只有抓紧时间手动根除。

  若不是恁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,白芸里早先种下的许多蔬菜都可以采食了。

  因为那场雹灾,柳全给渠郎新种出的南瓜才只有小孩儿拳头大,收获的时间不得不稍微推迟。

  山上坡底,其他人家的田地间一样有许多忙碌的身影,其中半数以上是年轻妇人。

  尤其男人们不在家的,那些十几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,背着孩子下地,一样得手脚麻利。

  被高升起来的日头一晒,连根拔除的野草很快便蔫了,农妇们汗流浃背,淌落田地间一摔八瓣……就差个滋滋冒烟的音效。

  芳娘母女俩戴起了斗笠遮阳,一样被烈日烤得后背火烧火燎地发烫。

  柳奕觉着自己剪了不少头发还是个明智之举——看着她家阿娘恁一堆发髻都觉闷热得慌,一块巾帕都汗得湿透。

  到休息时,母女二人停下喝水,柳奕才对芳娘道,“照这么看来,咱们不把这些粮食收了,还挺对不起自己。”

  她家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,柳奕却也不想平白便宜了别人。

  都说吃亏是福,正经说起来,谁能当真喜欢吃亏?

  对白芸里的这些乡邻,几年相处下来,除开少数几家人而外,她也生不出特别多的情意。

  “吃亏”也得分对象吧!

  比如他们邻伍的椿家、娄家和蒯家,这些都是刚刚“穿越”过来时,最早和她家交好的。

  无论哪一家,给他们帮的忙都不少。

  不说什么互相帮助,各取所需了——如果没有他们,柳奕相信,自家爷娘一定没有那么容易适应这古代生活。

  谁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,她家这么一走,剩下恁几户定然会受牵连。

  柳奕琢磨着,在走之前,肯定得给这几户人家多留些东西作为补偿的。

  不晓得,他们原来一起“合资”凑分子购买织机和耕牛的钱粮够不够?

  柳奕开始在心里默算小账……

  她实在记不清各种惩罚的条款了,乱了法纪受处罚都是丢人的事,“遵纪守法”的普通农人,没事谁会关心这个?

  道听途说所得的消息,往往一件事情就有诸多版本,也不见得多么可靠。

  倘按照三个月徭役折价计算,那些“股份”加起来就肯定不够。

  那么,她家便得拿出将近半年的粮食来……

  或者除了一家再分点粮食,也可以考虑些别的?

  “阿娘,您说,咱们到时候给娄家和椿家,留下一辆缫丝车和纺车怎么样?”柳奕说话从背篓里摸出一只“蜜绞银”,啪嚓分成两半,顺手递了一半给芳娘。

  “纺车?”芳娘看看女儿,“这话怎么说?”没头没尾的,突然就提到这个。

  柳奕说出自己的犹豫,又道,“我爹那里不还有好些料子么,最近又不着急走,再捣鼓两部机器出来,总归不难吧?”

  “难是不难,”芳娘点点头,“这……合适吗?”

  “你再好好想想,”芳娘看看女儿,“如果,咱家只说要搬家,提前把田地给他们一分,那不就更简单?”

  “比如说咱们先搬到大胥里,等过些日子再走,那就跟他们完全没关系了,还不叫人担惊受怕——照你爹的意思,我觉着也有些道理。”

  “搬家,”柳奕啃着瓜,“……先搬到别的地方再逃?”

  不一样有别人会“倒霉”么?不熟的邻居,那也是邻居啊!咱们不能这么坑人吧。

  “不一定真搬啊!咱们可以说是搬家,看看能不能走点手续,把恁'户口'先调走。”

  “调户口?”柳奕愣了愣,她还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。

  “你可能不知道,”芳娘笑了笑,“这事呀,在以前咱们那地方,有一段时间就叫'农转非'。”

  “像在城里有单位的,两口子中间另一个又在务农的,就可以申请调动户口到城里,那就是转成非农业户口了。”

  “你爹估摸着吧,这什么王朝的,也该有些差不多的门路。”芳娘也啃着手里的瓜,“总不是全都只能当农民的——咱们合法申请换一个地方当农民,他也得给落户啊。”

  离开已经够难的了,还要换个地方“落户”,那得花不少钱吧……

  对!说到底,恁就是花多少钱的事!

  只要钱粮花得到位了……柳奕觉着,可能确实会有一条“合理合法”的道路也说不定。

  不然那么多商人到处游走,原来又是怎么办户口的呢?

  这就是她家阿爷考虑的“第二条路”了么?

  实在不行当个商户啥的?不过商人的“户口”到底低人一等啊,主要是税重……那倒确实也比“逃户”来得合法。

  “算了,咱们先不说这头。”

  柳奕跟芳娘重新合计,给蒯家爷俩,“补偿”十匹绢五斤绵更实用。他家粮食应该够吃,就是缴税难了点。

  至于谢家两户和何家的阿饼——

  柳奕不咋喜欢谢婶,从心底里说,又并不多么讨厌她。

  一个单身母亲,在这个时代,要独立养活三个孩子,又没有别的亲人帮衬……所谓的亲人,不落井下石不错了……她只能精打细算过日子,那不能算什么毛病。

 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,谁又不想大大方方过日子呢。

  有些事,当真说起来,柳奕不至于那么小器。

  比起其他里邻来,他们也是离她家关系更近的“邻伍”,一样该得一份补偿。

  柳奕甚至觉着,不如就把织机的股份转给她家也行,只要其他几家也愿意的话。

  太阳越来越大,柳全行走在乡野小路上,这一路皆没有官道,赶路的行人却不少。

  到四旦里还有一半的路要走,柳全早也把手推车扔进了“海螺”里。

  背上的荷囊中,有一双叫人觉得尴尬的破草鞋——这都是他家姑娘的“杰作”。

  当初柳全要去修粮仓,柳奕一度嫌弃她家的烟灰缸太过花枝招展,一点也不朴素。

  便试图尝试和空间“打个商量”,改变一下烟灰缸的海螺外形。

  后经过不断尝试——大约是柳奕的臆想过份严重,也有可能是海螺烟灰缸已经“成长”为一个成熟的烟灰缸了,又可能是他们全家集体发了癔症……

  他们的海螺烟灰缸,竟然能“变形”了。

  不过这变形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变形,只是某种程度上的“映射”或者伪装而已。

  从实质上来说,烟灰缸还是原来那个树脂烟灰缸。

  根据他们自己臆想的程度不同,它又可能变成别的东西——空间里有的或者装过的东西都可以——状态还非常不稳定。

  这情况有点复杂,柳全和芳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,柳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解释。

  总之,今天的烟灰缸被柳奕变成了一只破草鞋。

  为了给它配个对,柳全还当真拿了一只干活穿破的草鞋来,与它捆作一双。

  据柳奕所说,今天一早的时候,她原来是“祈祷”它能变成个体积小一些的、不起眼物件来着。

  对着烟灰缸“祈祷”这回事,柳全觉得挺蠢的。

  在女儿的纠缠之下,他们全家都尝试过,效果却不大一样。

  芳娘的祈祷效果最靠谱,距离她自身的描述差异不甚大,恁烟灰缸“变身”的时间也基本可以维持一个对时左右。

  而柳全和柳奕父女俩,目前为止,还没有变出几次特别靠谱的。

  柳全还能好一点,最多想变个石头变成了木头。

  至于柳奕……

  绝大多数时候,只有柳奕自己觉得它变了,恁癔症还特别厉害,就和吃了会产幻的毒蘑菇一样。

  这件事,他们一家三口只能互相印证,更不可能去找第四个人验证效果。

  所以柳全觉得自己背着的,有可能还是原来那个布满花条纹的妖艳烟灰缸。

  ——等到这幻觉消失了,他再想些别的法子掩饰。

  过了狗忙里和李家场中间的岔路,再往南走,那小路更偏僻了,却是一条便捷的“近道”,可连通至四旦里与长蔺亭。

  看着沿途都不时有背了行囊行色匆匆的路人,柳全益发狐疑。

  又见得前路上有两个年轻后生,一时走在他前首里,一时又落在了后头,竟与他一路都在同行。

  这么热的天气,二人皆穿得齐齐整整,很不像是走惯了远路的模样。

  “二位小郞。”柳全加快了脚程,上前询问,“今日不知何故,一路上恁多行人,朝此间行走?”

  “恁还不知?”其中一个后生道,“本处赐给那位王爷做封国,预准开府,已来了一位长史大人主持诸事,今要征召人手新作王府。”

  “征召匠工?”白芸里中还未听闻这个消息。

  “有说恁王爷来俺满此处就国,正欲将王府安置在平廉城北百里,又令从各乡广征匠工……俺满兄弟原有些篾匠手艺,欲望往应征。”

  “个般,恁兄弟二人向那处应征耶?”

  “自是先往本乡……”

  原来如此,这消息,只怕阙三还能知道得清楚些,柳全准备到了地方再多打听打听。

  六月底的傍晚,燥热炎炎——

  柳奕方洗了澡,拿着一牙西瓜嚓嚓地啃。天光大亮,这时候离睡还早着呢。

  芳娘已在她屋里熏了好一阵陈艾驱虫,此时也回屋去泡澡了。

  后院的屋子面积不大,被烟熏缭绕了半天还未散去,若想透气时,又恐怕蚊子也飞回去了。

  和跳蚤臭虫比起来,这山里有毒的小蚊子才是最难缠的。

  飞来飞去惹人烦躁,偏偏打还打不到。

  尤其每到夜半,柳奕时常也被叮得满头包。

  倘盖了被子裹住了全身,不叫蚊虫叮咬,又嫌闷热得慌。柳奕估摸着,绢帛的睡衣倒能透气呢,又恐怕防不住蚊子嘴尖。

  再照此下去,就不要怪她祭出蚊帐了!

  家里的床只能算矮榻,还没有床框子,那蚊帐也没法挂。

  记得小时候姥姥家的蚊帐都有大小不一的孔眼,从照柳奕想来,恁东西,肯定还得在织法上想辙。

  柳奕啃着瓜胡思乱想,正想着拿把葵扇好驱赶蚊子,转身时,眼前已变换了场景——

  黑漆漆的大柱子,一根接着一根,室内的光线不太充足……到极远处才有一点光亮。

  柳奕低头看看自己穿着浴衣草鞋的一身,一手拿着半块西瓜,一手还拿着葵扇,披头散发站在一片黑压压的屋子里。

  “啊哟……这真是——”

  不挑时间不挑场合啊!

  穿成这样也叫她穿越,这合适吗?

  小鸟的身影从那明亮中飞落在她近旁,柳奕朝它飞来的方向跑去。

  脚步声落在深色的地板上,发出蓬蓬的回声。

  嘿!还是木头地板。

  明亮的尽头,地上有一堆什么物件?

  柳奕蓬蓬地跑过去,空旷的黑色柱子间响起了回声。

  “棠棣之华,鄂不韡韡……”

  “凡今之人,莫如兄弟……”

  柳奕听见谁在念诗。

  地板上躺着一个人!

  那影子,是个人。

  “……脊令在原,兄弟急难……”

  柳奕站在那人背后,几步开外,走也不是,跑也不是。

  那人自顾自念了一会儿诗,每一句话最后都变成“凡今之人,莫如兄弟……”

  柳奕敛着气息,动也不敢动,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。

  黄色的西瓜汁滴在了人家的地板上,嘤嘤嘤……这是她家的“碧罗金”。

  “你是谁?”那个背影忽然问。

  柳奕傻了眼。

  原来人家不仅听见了,而且知道她一直站在这里。

  “到吾身前来。”

  可以不要吗?

  “既来此,总该叫我这将死之人,看看你的脸。”

  收起了手里的,柳奕攥着破葵扇,磨磨蹭蹭,磨磨蹭蹭……挪到了那个人的正面。

  “哦……”那男人看她一眼,似乎有些意外,然后哈哈大笑起来。

  柳奕很尴尬,这黑漆漆的地板又没有缝隙。

  “还是我错认了。”笑声戛然而止,那个古怪的男人又躺回地板上,一手支着脑袋,就像之前一样。

  “你这……娃娃,看起来年纪不大。”那人说了两句话,便有些喘,显得有气无力。

  柳奕低头看着自己的草鞋,顺便悄悄打量那个怪人。

  披头散发,穿了一身白衣……就和自己现在的形象差不太多。

  “你且坐下,”那个怪人道,“此处已久无人来。”

  “吾还道,又是刺客。”

  没有的事,柳奕尴尬笑笑,就她?刺客?您不是说笑呢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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