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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去留机缘自有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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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楚云山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,点了点头,又一个飞身,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高台的交椅之上,静静的拿起一旁的茶杯,细细品了一口茶,又将那堪堪握在掌心的茶杯凑到眼前,仔细的端详把玩。“师父,那这比武结果。”楚云山示意游晋文附到耳边,自己轻声交待完毕,便又继续品茗。游晋文得到答复,便迈步到那高台中央,高声宣布道:“此次比武,正如家师之前所说,双方皆有违规,故而视作双方皆不为例。十鬼堂以三人之力敌乾坤派四人之阵,先后击败其三名护法,但那陈护法先是大胜仇烈,刀劈兵器又以对掌逼退十鬼堂萧堂主,虽不知是何缘故重伤倒地,但双方各有损伤。如此一场恶战,真乃江湖罕见,前所未有。本门为估计双方皆有胜负损伤,因此慎重做出决定。”

  各门派弟子皆屏息静气,全场只有那游晋文一人之声,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。乾坤派大批人马已然回到厢房,却也留下三两弟子静候结果。

  “本门做出决断,十鬼堂与乾坤派不分胜负,一同进入最终的比武夺魁!”游晋文宣布道。

 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,一些已经落败的门派弟子闻言自是心内不服,便高喊些甚么“狼狈为奸”“定是十鬼堂或乾坤派私下贿赂楚云山”“好不公平”一类的话语,语多言杂,甚么话都有,但大多都是些肮脏的话语,难以入耳。不过叫喊之人,也多是宵小之辈和一般门徒,各门派的领头人倒还冷静,并未发话。楚云山这才起身,走到台前,示意游晋文退下,又双手掌心朝下一压,那些叫嚷着的宵小便安静下来,只觉一股浑厚的内力悬在头顶,场下的许多茶几开始剧烈的晃动,那茶几上的茶杯也裂作两半,众宵小见状皆心内惊恐不定,想来楚云山的内力是何等高深,因而不再敢开口。

  有个胆大的江湖散人便喊道:“楚云山凭自己武功强行镇压众人之声,算甚么英雄,枉称一方大家,好不公平!虽可平息众人之口,却难以平服众人之心!”

  楚云山便徐徐说道:“既然如此,老夫便要给各位个交待,做出最公平的决断,让各位心服口服!”

  “好,我们便要看看,怎么个心服口服!”众人高喊道。

  楚云山继续说道:“自大会开始之初,我楚云山便叫众位豪杰一同观看这比武过程,正是为了公平二字。自然仅凭我一人之言,无法断定结果。所以,这场比武的胜负判定自该由众位英雄一同决定,非如此不可服众也。故而今日,老夫便邀在场的各门各派的领队魁首,或是帮主掌门做个表决,若是同意十鬼堂与乾坤派不分胜负一同进入下一轮比武者过半,想必各位也能平息怨气了罢。如此,便请各门派负责人来到演武场中央,当着众家弟子的面一一表态。由我一叶剑门带个头,老夫同意他们不分胜负。”

  场上除去一叶剑门已然表态,江南诸葛已然返回江南靖东府,伏龙寺一众僧侣也已离去,十鬼堂与乾坤派各自回到厢房疗伤以外,尚有十五大门派,楚云山吩咐游晋文在一旁静听,将众门派所表何态记录在纸上,于事毕后唱票。

  众弟子也对此法甚为赞同,各门派领队掌门皆作表态,游晋文便一一统计处理妥当,来到高台之上宣布:“方才在场的各门派皆已表态,朝海宫弃权,东西南北四大剑派,麒麟山庄,锦绣阁与影门持反对态度以外,其他把八大门派皆同意十鬼堂与乾坤派不分胜负。结果如此,还有甚么人有异议么?”众人皆同意已此法做出决断,如今结果如此,那些原先叫嚷之人也再难开口。“今日比武皆已完毕,明日仍是按照惯例暂歇一日,以供诸位调息疗伤,后日便是这第二轮比武最后一场,由我一叶剑门再对那寒山道观。诸位便可回房歇息,稍后便有饭菜送上。”游晋文诸事皆宣布完毕,便跟在楚云山身后一同回到大殿去了。各门派弟子便也各自散去。

  大殿的一角螭吻之上,伏着一个黑影,那黑影虽是人形却少有人气,面貌全掩盖在一副染血兽骨面具之下,穿一件黑纱锦衣短衫,用红绳缚紧手脚的袖口,身后背着一柄玄墨骨伞。正所谓“伞下亡魂多如狗,何日方能弃杀生。”其气息完全隐匿之下,竟无一人发现,连楚云山这等高手的不曾察觉。那黑影见众弟子皆散去回房,便一个闪身,消失的无影无踪了。

  十鬼堂众人聚在萧无痕房中,萧无痕虽是被那陈武桥的内力所伤,所幸并无大碍,调息一阵便已无大碍了。众人倒不必担心萧无痕,忙将满身伤痕的仇烈放在床上与洛白衣并躺在一起,洛白衣身旁突然躺下一人,自然有所察觉,便喊道:“是谁?”饶梦璃叹一口气,轻声说道:“是仇大哥。”“仇大哥如何了?”饶梦璃又答道:“乃是被那陈武桥于比武中所伤,不仅如此,连父亲都被陈武桥内力所伤。”“陈武桥......”洛白衣正在脑海之中搜索那人印象,刀雪客便解释道:“正是那乾坤派四大护法之首,我们来遥叶府之时,在路上那户农户内与之交手,为首体型颇胖手持钢刀的那人。”洛白衣闻言脑海中便显现出那人可憎的模样,却又大为疑惑,问道:“那人与你我交过手,不过是个徒有虚名仗势欺人的宵小罢了,你我二人便可与他四人阵法相抗,仇大哥武功不亚于你我,又怎会敌那陈武桥一人不过?又怎会伤及父亲。”刀雪客便把今日演武场上所发生的的事,与那比武过程一招一式,各人情形一一告知洛白衣。

  洛白衣沉默良久,便让饶梦璃扶自己坐起来,这些天的换药调养,他已然能微微睁开双眼,模模糊糊看得见些许颜色光影了:“这成天躺在床上实在是不舒服。”他虽这么说,心里却是想为仇烈让出位置来。饶梦璃便将他自床上扶起,来到桌边坐下。众人皆沉默,这倒使平日里甚是话多的洛白衣不太习惯了:“你们倒是说说话呀,这许多天待在房内可真是闷煞我也。”刀雪客叹了一口气说道:“恐怕这次,我们要无功而返,一无所获了。”饶梦璃赶忙问道:“雪哥哥这是为何?你们不是说那陈武桥伤重倒地了么,为何我们却要离开?”刀雪客看着她白净如脂的面庞,静静说道:“那陈武桥打伤仇大哥,将我竹刀斩断,又以对掌内力相搏逼退萧堂主,而他重伤倒地却是缘由不知,并非我们所为,如此一来,倒是我们输了。”

  “如今阿烈手筋皆断,双腿骨断,又被打断肋骨,白衣中毒在前,虽如今渐已恢复,可这次一叶剑门之行,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。若是就此落败,也只得回庐安,或许这就是命罢。”萧无痕双目微闭,抚须说道。刀雪客闻言一愣,原本正是他恳求萧无痕要众人一同前来参加这玉佛大会,原本只是想满足自己打探当年旧仇的私心,没想到牵连到与自己生死患难的兄弟,自是惭愧万分,欲说还休,挣扎良久便对萧无痕说道:“对不起。”众人自不知道刀雪客如此自责是为何故,饶梦璃更是宽慰他道:“这些都是我们此行不曾料想到的,怎能怪雪哥哥一人?”萧无痕自是了解其中缘由,也说道:“这岂是你一人只过,又怎能怪罪于你。老夫惭愧的是,身为一堂之主却未能保护好你们。”洛白衣见气氛颇为凝重,便干笑道:“只是败了一阵,我们便回去也罢。想来那玉佛与我们无缘,我们也本无心一统江湖,做那武林霸主。就此回庐安府,逍遥一生,岂不快哉。”

  话语之间,房门微微打开,先前那潜伏在一叶剑门大殿之上的黑影便刷的一声进入十鬼堂房中,伏在那萧无痕耳边,轻声说了几句语速极快,外人难以听出其内容。话已说罢便又身形一闪,出门而去,地上没有留下一点脚印痕迹,房门轻轻扣上,仿佛那黑影不曾来过一般。洛白衣虽然看不太清却能听见动静,这些时日他的听力却提升了许多,便向萧无痕问道:“父亲,那伞中妖当真可信么?当年肃清门户之时,我们将那些满手血腥恶贯满盈,欲寻求靠山的奸恶之徒尽皆赶出,唯独留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伞中妖。这真的好么?”刀雪客思索一番解释道:“伞中妖虽然以前杀人如麻,视人命如草芥,但当年他被人朝廷追杀,重伤跌倒在山涧之内,被萧堂主救起。堂主既然对他有救命之恩,想来他不会背叛我们。况且他隐藏气息暗查跟踪的本领皆非你我所能及,此人留在十鬼堂作用极大,已然过去这么多年,相处许久,我们不该再怀疑他。”萧无痕也说道:“阿雪说的不错,白衣你不该再不信任他了。”洛白衣也深知其中道理,还是嘟囔道:“我只是看不惯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罢了。”

  “伞中妖探听到些甚么了么?”刀雪客忙问萧无痕。

  “天不遂人愿呐,这次,恐怕我们想早日抽身离去都不行了。”萧无痕长叹道。

  “此话怎讲?”众人问道。

  正说到这儿,忽闻门外有人轻叩房门,饶梦璃便将房门打开,原是那一叶剑门的弟子奉命前来通报。刀雪客还礼道:“有礼了,我们既然败阵,便不再多做打扰,即日便要下山离去。请问楚门主还有甚么吩咐么?”那弟子闻言笑道:“门主命在下前来报知众位,此次十鬼堂与乾坤派的比武空前绝后,双方武功皆世间罕有令人赞叹,且这一战不分胜负,所以还请各位不必匆忙下山,耐心调息休养,静候最后的夺魁之日。”众人相视一眼,便将目光投向刀雪客,刀雪客点了点头复又对来人说道:“多谢楚门主抬举厚爱,我们必当遵循。烦劳小哥通报。”那人道一句不客气,便转身离去。

  “这是何故?”众人皆万分疑惑。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喜讯,却不知其究竟是否真为喜讯了。

  封展轻摇扇子,徐徐说道:“难道是楚云山在暗中帮助我们?可他并无理由这么做,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一叶剑门,最终夺魁之日多一个对手,并非甚么好事。他在盘算甚么?”

  萧无痕转过身来面对众人说道:“方才伞中妖来报,我们退场之后楚云山率先提出我们与乾坤派不分胜负的提议,众门派弟子不服,楚云山便请出各门派领队掌门一同做个表决,最后仅以一票之差,才落实了不分胜负一同晋级这个提议。老夫也实难揣测楚云山的用意何在。不过无论他是何用意,既然是他率先提议才给我们这等机会,我们也不该不作回应。今夜阿雪与小璃与我一同前去,再拜会感谢那楚门主。”众人正说话间,床上的仇烈又呕出血来,几人忙来到床边,萧无痕坐在他身旁,用右手食中二指点在那胸膛之上左右膺窗穴上,封住他的穴道。又一掌拍在他的额头,暗自运转真气,替仇烈输送而去,又将手掌收回,便是一翻,又一掌拍在其丹田之上,又送去不少内力。萧无痕面色有些发红,额边汗珠滴落在手背上,依然能看出身形晃动,方才稳住仇烈的伤势。双手叠放丹田之前,宁心静气,长舒一口浊气,又咳嗽起来。饶梦璃自是心疼万分,又不便明说,只得取出手帕替萧无痕擦去汗水,刀雪客在背后说道:“堂主方才与陈武桥比武消耗太多,此刻不便再妄动内力,还是多多调息为好,仇大哥的伤势交给我们来就好了。”

  萧无痕摇了摇头说道:“阿烈的伤,老夫责无旁贷。况且老夫只能稳住他的内伤,也可将他这些外伤骨断骨折重新接好,唯独这断裂的手筋,老夫也是在束手无策。”“若是接不好这手筋,那仇大哥以后岂不是......”饶梦璃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,刀雪客接着说道:“武功尽失。”想到这儿众人顿觉浑身无力,仿佛武功尽失的是自己而不是仇烈。

  刀雪客将那目光投到那窗格外去,那沉沉的红日与天际边一抹青绿连成一线,将那满腔的紫红铺在漫山遍野之间,便成了天地一色。那紫红透着的三分橙黄,透过那窗格边的细叶,在纸窗上泼墨写下淡淡的剪影。明明是盛夏大好光景,刀雪客看在眼中却难免有些萧然,柳缘君又不在身边,定是下山去了,心中所想皆无人可诉。便思忖着独自去那采剑崖坐坐,他便又是独自推门而去。只是那时众人目光皆系在仇烈身上,未曾察觉他的动静。唯有那饶梦璃又悄悄跟上前来,只是此次她并未刻意掩藏气息,刀雪客心思杂乱自然无心去察觉身后之人。刀雪客到了崖边,便觉那轮日又近了自己几分,仿佛唾手可得,便伸出手去抓,却只是扯住三两缕微风,又从掌中溜走。他仿佛将自己溶进那漫天的紫红之中,双目微闭,耳边便是那由远而近的风声,或是枝头不知名的鸟儿鸣声,蓦然之间,便有种将那载满仇恨,愧疚的沉重躯壳投入那万丈深渊之中,便可解脱于这凡世间。见那刀雪客站在崖边,隐约有前倾之趋势,饶梦璃生怕他做出甚么傻事来,便顾不得许多,扑上前去双臂将刀雪客腰间环住,刀雪客不曾防备,突然被人抱住便要向前倒去,脑内一空,不曾想是何人所为,只是右脚踏在那崖上,使了浑身气力方才将二人退离崖边,又欲向后倒去。那饶梦璃早将娇躯皆贴上刀雪客后背,刀雪客直觉一阵颇为熟悉的暗香在鼻尖缭绕,将要倒下便是一个转身将自己背脊朝地,那饶梦璃转到前面两人便相拥着倒在了地上。

  刀雪客只是觉得掌中柔软,原是仓皇之间,那手已抱住饶梦璃腰肢。这一幕叫刀雪客怎能应付,他并非冷酷无情之人,若说这十年来对饶梦璃毫无感情是不可能的,除去那洛白衣外,饶梦璃算的是十鬼堂众人之中对他最为关切的了。他嘴上虽是不说,但心里已有七八分明白。却只将饶梦璃当做自己妹妹一般,将那感情认做兄妹之前该有的亲情。

  两人竟一言不发,或是脑子空白不知有何所言,又不知是贪恋着清闲温润的片刻,竟相拥着躺在地上待了许久。饶梦璃方欲将头靠在刀雪客胸膛之上,倏然两人耳边有一女子声响起。

  “若是要亲热便回厢房中去,休的在此玷污了我一叶剑门大好风景,不羞不臊,好没廉耻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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