阵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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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聪明的人......”齐氏拼尽最后一口气,说出了这四个字,留下依旧发懵的青桐,一命呜呼了。

  “吱呀”一声,门开了,一个披头散发、满身褴褛的女人推门而入,青桐惊地从地上一弹而起,瞬间抽出了匕首挡在身前,大声道,“你是谁!”

  “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,去年似乎还没有这么灵敏。”那人开了口,发出的却是男人的声音。

  青桐此刻已认出了他,就是去岁和燕平原同来冷宫时,要刺杀自己的那个......阿正?

  “阿正?”青桐迟疑道,瞬间又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,这与自报身份也没什么两样了,真是糊涂。

  阿正似乎看出来了青桐的懊恼,脏兮兮的脸上竟然裂出一道笑容,“没关系,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,秦二姑娘。”

  青桐叹了口气,看了一眼地上的齐氏,问道,“你到底要干什么。”

  阿正却仿佛没听见一样,自顾自地说了起来,“敝人石怀正,乃保德帝亲子,生于保德十八年三月。”

  石逢涧等人在保德十七年起兵,建立大晋,所以根本没有保德十八年这一说。显然,这个叫石怀正的前朝皇室成员,从来就没有认可过大晋的存在。

  “你的主子,石怀因,”石怀正轻蔑地道,“她是父皇的血脉不假,可是她早就被逐出宫去了,金书玉牒上也早已把她除名,所以,我才是皇室的唯一继承人。”

  “那又怎样,为什么跟我说这些?”青桐依旧保持警戒状态,可是她不敢激怒石怀正,理智告诉她,在男人面前,就算身手再灵敏也没什么优势。

  石怀正邪魅一笑,“所以,你给她效力不会有什么结果的,不如来我这边,等我复国之后,我保你荣华富贵,当然,我也乐意让你来做我的皇妃,皇后也可以,虽然你父亲也参与过谋反,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,何况,他救了我母亲,相当于救了我,我们也算得上......”

  “等等等等......”青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石怀正的臆想,冷冰冰地道,“你倒是善变,上次见面还要刺杀我,说我父亲是你的杀父仇人,这次又成了你母亲的救命恩人,你在耍我吗?”

  “别激动么,”石怀因又是一笑,“之前我不知道,前些日子我十六岁生辰,方婆婆给我看了母亲的遗书,我才知道当日如不是你父亲从中斡旋,冷宫这些女子都活不下来,我母亲就在其中。所以你不必怀疑我。你只需要听我指派,除掉石逢涧,再除掉怀因子,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。”

  “你怕是不知道吧,”青桐冷笑,“就算我按照你说的做,这天下也不是你的,羌人军马已经越界而来,不日就要攻破都中,届时整个大晋,哦不,你的故国,都要被异族所占领,你觉得你还有可能称帝吗?”其实经过冷宫这几日的冷静思考,青桐心中逐渐平静下来,国破家亡就在眼前,此刻绝不是诛杀石逢涧的最好时机,纵使他恶贯满盈,可是只有他能调动全国军马,只有他才最有可能驱除外敌。

  “区区蛮夷之人,何足挂齿!”石怀正不屑道,“待我登基之日,派一支精兵锐将,杀他个片甲不留!”

  青桐几乎要被他的无知给气笑,就在此时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,然后她指着齐氏问道,“她什么时候被你策反的?”

  石怀正有些吃惊,但片刻之后道,“不是我,是我母亲策反的,很多年了吧。”

  “她不惜以残害自己的孩子为代价把我弄到冷宫来,如此忠心为你,你还要杀她?”

  石怀因尴尬笑笑道,“她有一万种方法替我做事,是她自己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而已。她已经多活了很多年了,现在有你来接替她,我还要她干什么呀。”

  “谁答应要接替她了?”青桐怒道,“我不干,你休想。”

  “那你是秦家二姑娘的事情明天就会人人皆知,”石怀因道,“就算你不怕死,你家里人呢?听说襄国公近来大不如从前了吧。若石逢涧听说她早已死去的侄女儿死而复生,还渗入进了他的后宫,不知你叔父会得到怎样的处置呢?”

  毫无疑问,这群冷宫女人群中的夹杂的这个男人,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,竟然事事洞悉,所以冷宫也不是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。所以第二天,朱总管来接青桐出冷宫的时候,青桐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对九脊殿的事情如此不上心,原来除了怀因子,他真正的主人在这里。

  青桐被送去了凤阳阁,接替兰书的位置,伺候昭平公主。石怀因要她想办法跟公主回府,然后与驸马梅之玥接头。没错,谁能想到呢,备受盛宠的驸马爷竟然与冷宫深处的前朝旧人有勾结,这大概是石逢涧后宫最大的惊喜了。

  到凤阳阁的第三天,青桐又见到了平王。初时她有些担心,因为那晚平王在叠澜池旁对他说的事情,那绝对算得上可以让人掉脑袋的事情了。如果石逢涧知道自己毒害秦中柯的事情被平王告诉了一个小宫女,那这个宫女还有命活吗。

  不过平王仿佛失忆一般,当他再度与青桐正脸相对的时候,他并没有任何异常,连眼睛里的迟疑都没有。青桐惴惴不安了很久以后,也渐渐不在意了。

  “皇兄,你怎可如此颓废!”昭平公主夺下平王手里的酒壶,微嗔道。

  “宜贞,给我。”平王口气低沉,不容拒绝。

  “皇兄,不过是失了一座绛州城,可是胜负乃兵家常事,父皇都不再计较,都解了你的禁足之令,你又何必想不开,如此自暴自弃呢?”

  “胜负?”平王下意识地重复道,“我有胜过吗?没有,我一直都是失败的,宜贞,我一点用都没有!”平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一下一下地摇着头。

  “皇兄,”昭平公主走上前轻轻抚着他的肩,“时运不济而已,你万万不可妄自菲薄,如今国难当头,你更得振作起来,咱们去找母妃,好好想想法子,好不好?”

  平王摇摇头,拒绝了,良久方道,“母妃已经放弃我了,你没瞧见吗,宣妃进了冷宫,引筑和宜约进了长宁宫,像不像当年的我和你?”

  “皇兄,你在说什么呢?”昭平公主惊讶道,“引筑不过是个孩子,他怎么能跟你比呢?”

  “孩子也是父皇的孩子,只要是皇子,就都有机会坐上皇位,何况还有母妃的扶持。”

  “你什么意思,母妃......对你说什么了吗?”昭平公主越发起疑。

  “没有,”平王颓然地摇摇头,“可是我就是知道,母妃要用引筑来替代我了。”

  昭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,她本是心情不好才进宫中来的,自小都是别人对她众星拱月,所以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,并未留意过周围人的情形,殊不知外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。

  “皇兄,你累了,回府里好好睡一觉吧。”无可奈何,她只能对平王这样说。

  “不,我在这儿待一会儿,宜贞,我不想回去。”平王的语气里有一丝乞求。

  “怎么,跟青榕闹别扭了吗?”昭平公主问道。此时站在一旁服侍的青桐也集中起了精力,仔细听平王怎么回答。

  平王苦笑一声,摇摇头,道,“没有。”

  “皇兄,”昭平公主迟疑了一下道,“我知道,青榕并非你最中意之人,可既然她已嫁入你府中,还是......还是该善待于她。就算不去考虑什么政治因素,她对你真的是一往情深,当日听闻你悔婚而去,二话不说便要遁入空门,这是何等的痴情,怎能......怎么能负她?”

  平王呆呆地看着门口,轻声道,“她不是痴情,她是真的要遁入空门,要青灯古佛了此一生。”

  “什么?”昭平公主一惊。

  “是的,”平王自顾自地点点头,“自我迎娶她进入王府,她就向我要了一件净室,她说她心已死,了无牵挂,叫我成全她。我,我当然得成全她,她就这样,在府里带发修行,我们已经半年没见面了。”

  昭平公主跌坐在座椅上,紧紧地闭了眼睛,两行清泪从眼窝中流下,“冤孽,冤孽啊!她姐妹二人,都被我们害惨了。”

  青桐强忍着泪水,竭力保持面部平静,尽管内心早已汹涌翻腾,她握紧双手,指甲深深嵌入肉中,内心一抽一抽地疼,青榕,姐姐,为什么这么惩罚自己啊......

  平王很晚才离开,昭平公主红肿着双眼,十分疲惫,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青桐,道,“双玉,铺床吧,本宫累了,早些歇着。”

  青桐刚来的时候,昭平公主还是有很重的戒心,兰书的事情让她如惊弓之鸟,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。所以出嫁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她身旁的服侍之人都是妇人婆子,明贵妃几次提醒她换几个年轻丫头,她都不肯。她始终都不能忘记那一幕,就在她嫁出宫的第二天,梅之玥和兰书就被她捉奸在床,当时她看着那赤裸裸的两个人,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和眩晕,于是她马上以看守凤阳阁为由把兰书又送回了宫里。然后就是把这件事深深地埋入心底,这种耻辱,她没办法说出口,而梅之玥也清楚的很,所以才肆无忌惮。

  “本来朱总管硬要让你来凤阳阁当差的时候,我还挺生气的,”昭平公主一面任凭青桐帮自己拆下耳铛,一面从镜子里看向青桐,缓缓地道,“你知道吗,我身边很久都没有年轻侍女了,像摘耳铛、篦头发这些事情,我都是一个人做的。”

  青桐心中一动,她温和一笑,柔声道,“公主放心,以后这些事情都由我来做。”

  昭平公主摇摇头,道,“可是那日你来凤阳阁,我一瞧着你就觉得亲切,你像极了一个旧人。”

  青桐手上一停,还是配合地问,“女婢不敢,公主认识的旧人,应该也是身份高贵之人,奴婢怎么能跟贵人相像呢。”

  昭平公主微微一笑,道,“身份是高贵,是平王妃的堂妹,若先襄国公还在世,她一定是个活泼伶俐的小郡主,可惜......唉,她一个人寄人篱下,好不容易长大了,却又被父皇安排去和亲,一朝亡命,竟也难回大晋。”说着眼泪便滴了下来。

  青桐忍不住,泪水夺眶而出,又怕公主起疑,只得道,“这贵人身世也太凄惨,奴婢听得心里难过。”

  公主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,青桐方才忍了泪,道,“这几日我见公主郁郁寡欢,想来是有心事,公主是金枝玉叶,凡事还需想开些才是。”

  昭平公主一闻此言,更是忍不住,伏在桌子上便痛哭起来。青桐慌忙劝解,直折腾至半夜。

  次日一早,明贵妃便派了喜乔来传话,说公主入宫也有些时日了,若久不归去,只恐会有闲话散出来。

  昭平公主听了心中又气又难过,方知昨日平王所言不假,于是命双玉收拾了东西,便要回公主府去。跟来的老嬷嬷劝公主还是去长宁宫辞一辞明贵妃,怎料明贵妃督促六皇子功课并无闲暇,昭平公主更是气恼,索性谁也不辞,带了随身之人便出宫了。

  青桐顺利踏上了去公主府的路。

  她本以为昭平公主和驸马应该是冷战状态,起码关系应该十分紧张,但没想到的是,刚一落轿,梅之玥就迎了上来,亲自搀扶公主入内。

  青桐带了公主的贴身用品紧随其后,转过了几道回廊,公主和梅之玥身边只剩下了青桐,忽然公主用力一甩手,挣脱了梅之玥,她冷冷地道,“行了,没有外人了,你也不必再做戏,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。”

  梅之玥尴尬地笑笑,瞟了一眼青桐,随即问道,“这位姑娘是?”

  公主白了他一眼,不耐烦道,“是母妃赐给我的侍女,你要做什么?”

  梅之玥“嗤嗤”一笑,盯着青桐黑红黑红的脸笑道,“放心,放心,我什么都不会做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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