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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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看完怀因子给的名单,除了惊叹九脊殿能有这么多人混入宫中,或者换句话说,九脊殿能收服宫中这么多人之外,青桐更多的是陷入了深深的困惑,这么多人,有几个甚是就是皇帝的贴身伺候之人,想要石逢涧的命,大概有一万种方法吧,行刺、投毒、趁没人时推下叠澜池......为什么要费尽周折,又要起兵,又要攻城,怀因子想要的真的只是石逢涧的命吗?

  青桐不解,她又涂了一层怀因子派人送来的胭脂粉,这已经是第十层了,当然这不是真正的胭脂粉,只是像胭脂粉一样红彤彤的而已。

  一层一层涂完之后,青桐的脸由白渐黄,由黄渐黑,最终呈现一种黑黝黝的粗糙的颜色,单是肤色的改变就让人难以辨认,怀因子又命人把青桐的眉毛修得又细又长,眼睛也做了修整,脸上还添了几颗大大的痣。

  白露在一旁歪着头,道,“这下你可跟我一样丑了。”

  青桐未及回答,怀因子心中狠狠地一抽搐,她最恨听到这个“丑”字,这是她童年时代的噩梦,因为她那个皇帝老爹的默许,任何人都可以笑话她丑,喊她嫫女。

  其实她的母亲长相清秀,皇帝老爹更是相貌堂堂,彼时他母亲就是尚药局收拾草药的侍女,一朝被皇帝临幸,就生出了她。皇帝老爹后宫妃子十多个,可惜并没有生出任何皇嗣,当然,皇女也没有。所以怀因子算是前朝末帝的唯一女儿,她出生的时候还算是正常的婴儿,无子的皇帝曾经十分高兴。

  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,怀因子逐渐长大,越长越丑,真的是肉眼可见的丑,她无限放大了母亲的酒糟鼻子和皇帝老爹的招风耳,眼睛也又短又窄,眸子是浑浊的黄色,还有参差不齐的牙齿,所有的一切组合到一起,丑的真是令人叹服。

  皇帝老爹一点点地失望,他给这个女儿起名叫嫫女,任何人都不许称她公主,就叫她嫫女,连侍女太监们也得这么叫。后来她长大了,知道嫫母是出了名的丑女,也知道皇帝老爹叫自己嫫女的意思了。她暗暗告诉自己,丑不可怕,叫嫫女也不可怕,嫫母虽丑,不还是靠着自己的品德贤淑,性情温柔做了黄帝的妻子么。所以她三四岁的时候就学读书写字,学诗文对韵,学前朝贤女事迹,以此来弥补自己相貌上的缺失。

  可惜她实在高估了她的皇帝老爹的水平和对颜值的忍耐,在她七岁的时候,即使在没有任何其他儿女的前提下,她的皇帝老爹拒绝认她当女儿,他命史官除去了宫中所有与嫫女有关的记录,然后一道圣旨把嫫女和她母亲严氏打发出了宫,让她们回严氏的故乡陈留郡自生自灭。

  自此之后,怀因子陷入了对丑的深深厌恶,她从没想到“丑”可以让她的亲生父亲抛弃妻女,让自已的皇室血脉彻底被斩断。也正是从这时起,她终日以面纱遮住自己的容颜,她恨每一个说“丑”这个字的人。

  青桐“咯咯咯”一笑道,“谁说你丑了,你一点都不丑。”

  白露听了,也报以羞赧一笑,这一笑,让怀因子不禁又多看了白露几眼,心里顿时又出现了恐慌和盛怒杂糅的难受的感觉,那讨厌的酒糟鼻子肯定是传袭了自己的无疑,其余的,都长得跟那个恶魔一模一样。

 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,化妆师们把青桐收拾停当,九脊殿门中是有高人的,青桐这番易容后的打扮,就算是亲生父母也认不出来。不对,她的亲生父母,先襄国公夫妇根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她,又怎么会认出来呢,所以应该是就连她的叔婶姐妹们也难以辨认。

  青桐带了白露向怀因子辞行,然后背了行囊朝秦府走去。

  怀因子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先回家看看的请求,所以接下来他们将以韦厨娘娘家亲戚的身份进入秦府。

  离开大半载,说实话秦府并没有什么改变,只是无论是花圃树木的修剪还是亭台楼阁的漆面,看起来都不像勤收拾的样子。门前廊下还残存着些许喜庆的颜色,显然不久前府中刚刚办过喜事。

  青桐在九脊殿中,自然不会错过这等消息。大哥秦中楷刚刚娶了绛国公的孙女儿秋栩为世子夫人。青桐常常在想,大哥是怎样看待这场婚事的呢?是真心喜欢还是被迫同意?是正常的婚礼嫁娶还是政治的手段?是叔叔秦治的意思还是平王殿下的主张?

  韦厨娘并没有什么变化,依旧胖胖的,她在门房里冲着青桐和白露使劲挥动着胖胖的手,营造出欢迎亲戚的架势。

  青桐有些畏惧,因为她想起了韦厨娘给自己下过药的事情,还有她借刀杀人除去周姨娘的事情。她暗暗打了个寒颤。可是就在她迟疑的时候,白露已经走上前去熟络地打起了招呼。

  看到白露迎上来的脸,韦厨娘的笑容稍稍凝固了一下,旋即又恢复了正常,她说,“走吧,要先去见夫人。”

  青桐心里有些激动,太久没有见婶婶了,她的脚步突然变得急不可耐起来。

  陈夫人的消瘦让青桐大吃一惊,简直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。她听完韦厨娘的话,勉强抬眼看了一下青桐和白露,就眯了眼睛点点头说,“知道了,既是你家里的亲戚,就好生接待接待吧,缺什么就来回我。”

  青桐强忍着就要流出来的眼泪,低声道,“谢夫人。”怀因子给她吃了变声的药,此刻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嘶哑。

  韦厨娘担心陈夫人看出端倪来,忙抢着道,“既如此,我就带她们下去了。”

  陈夫人仍旧眯了眼点点头,似乎很是疲惫。

  从陈夫人房中出来后,韦厨娘压低声音道,“主座尽做这些假模假样的事情,自己多么歹毒不知道么,还以为让你回来看看是做什么善事,别看你如今位次高了,要是胆敢在这儿出什么幺蛾子,我饶不了你。”

  白露还犹自不停地道,“青桐姐姐,这就是你家么,这些房子都是你旧日住的?真气派啊!”

  韦厨娘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白露才闭了嘴,两只眼睛仍是张望不停。

  青桐低声道,“这家里怎么不见其他人。”

  “其他人?”韦厨娘冷笑道,“你叔叔,战事一起就被派去前线了,顺便把你的三个哥哥也带去了。你大嫂,现在估计还在佛堂跪着呢吧。”

  青桐迟疑地抬了一下头,是啊,青榕已然出嫁,这家里就这么空起来了,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,“许姨娘和槿儿榭儿呢?”

  “她们?”韦厨娘冷笑一声,正要答话,垂花门里跑进一个粉红色的身影,正是青槿,她满面绯红,一手拿帕子捂了脸,一面向后院跑去。

  “死丫头,你跑什么,快站住。”一阵气喘吁吁的喊声紧随而来,接着青桐等就看见许姨娘一面捂着肚子,一面小跑着追来,嘴里还不住嚷道,“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,人家郑姨娘特特来瞧你,你快站住!”她从青桐等三人面前跑过,正眼也不瞧她们。

  青桐心中一阵难过,看来陈夫人精神甚是不济,家里的大小事情基本都不管了,若真还有一丝往日的风范,怎会容许许姨娘这般满庭大喊大叫?她低声问,“哪个郑姨娘?是辅军将军府里那个吗?”

  韦厨娘冷笑道,“除了她还有谁,这一对儿荡妇。”

  青桐皱眉道,“许姨娘还在谋划让槿儿嫁给吴家世子的事吗?”

  韦厨娘不回答,只是冷笑,这便是默认了。

  青桐心下直叫,“糊涂啊!糊涂!吴允和这个浪荡公子,风流成性不说,脾气还极不好,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官司,要么是明贵妃出面强行镇压,要么就是花钱消灾,也不知填了多少银子进去,才换的个今日太平。辅军将军一世英名都被这个花花公子给败了个干干净净。青槿若真嫁这么个东西,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?”

  青桐扭头便想要去劝解一番,却被韦厨娘狠狠地握住手腕,道,“别忘了我刚刚说得话,你要敢出幺蛾子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
  青桐吃痛不过,只得放弃了这种想法。随着韦厨娘转过回廊。这里的一切她曾经是多么的熟悉,如今却散发出一种陌生的味道。她不听韦厨娘劝阻,执意来到自己当日的闺房前,庭院中桐树挺拔,桐花繁盛,好一派生机盎然之色。

  青桐趴在窗户上,看着自己的房间,显然已经不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,有几处甚至被翻得乱七八糟,她有些心疼得问道,“这是谁干的?”

  “谁干的?”韦厨娘冷笑道,“满府上下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只有许姨娘母女,你说还能是谁干的。”

  青桐默然不语,呆了半晌便决定不再进屋,她退出院子,又留恋的看了一眼那棵桐树,便回转了身子,毅然决然地向佛堂走去。

  秋栩是世子夫人,又是长嫂,此番回来理应去拜见,只是该如何向她说明自己前去拜见的理由呢?青桐苦苦思索,一眼瞥见韦厨娘,她正鄙夷地看着自己。

  青桐撇撇嘴,看来自己不用说话了、

  韦厨娘上前轻扣了三下,片刻之后,佛堂的门“吱嘎一声”开了,秋栩一身素白走了出来。她来秦府时间太短,虽然把人认了个差不多,可这其中的关系却还不深了结,故而对谁都十分客气。

  她刚刚在佛前贮了一把百合香,便听见了敲门声,如今看见韦厨娘带了两个女子站在门前,甚是诧异,忙道,“韦厨娘,可有什么事情?”

  韦厨娘不紧不慢地道,“世子夫人,这两位是我家中的亲戚,今日路过咱们府上,我且留她们歇一宿,明日便走了,特地来跟您汇报一声。”

  青桐不作声色地白了韦厨娘一眼,她一面向秋栩汇报,一年把离开的时间穿达给了自己,可真是一箭双雕啊。

  秋栩显然有些局促不安起来,她忙道,“韦厨娘客气了,如此事情可否已经告知母亲?”见三人点头,忙又道,“如此我已知了,客人原来须得好好款待,万万不可怠慢。”

  韦厨娘点头称是,便带着青桐和白露推出了佛堂小院。

  青桐意犹未尽,秋栩看起来比青荷宴相见之时瘦了不少,不知是否是日夜为大哥挂心所致,她倒是不担心秋栩的为人,只是她太过羞涩,若她有朝一日能挑起府里的重担,婶婶也可放心些。

  “二小姐,”走到避人处,韦厨娘的声音低底地传来,“如今身份不同,想要再回你柔软舒适的香闺是不可能了,就在这门房里凑活一晚吧,明日一早有马车送你们入宫。”

  青桐点点头,她对这些外在的东西倒不是十分在意,门房就门房吧,这可是离家最近的地方。

  “进宫之后,”韦厨娘又慢条斯理地道,“你对照着名单上的每一个人,都对她们说一遍主座让你说的切口,他们就知道你倒了。”

  青桐点点头,表示明白。

  “这儿还有一份名单,”韦厨娘又拿出小小一卷纸,道,“这些是劳烦你帮我杀了的人。他们有的消极怠工,有的不够聪明,有的又自作聪明,你入宫以后,把这名单上的人给我一一杀尽。”

  “我?”青桐惊讶道,“我,我不回杀人。”

  “不会杀人?”韦厨娘,冷冷地嘲笑道,“九脊殿出来的,没有不会杀人的,你到底想不想干?”说罢又开始唾骂怀因子。

  “好,你要我怎么杀?”青桐不得已答应道。

  “方法你随便选,我只要最终结果。”韦厨娘毫不松口。

  韦厨娘和怀因子其实是同一类人,当他们要完成某个目的时侯,整个过程都不会多看一眼,只要最终结果。

  青桐心中十分慌乱,可是还是点头答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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