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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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寨门处早已围满了人,回鹘部落的男女老幼都身着或白或灰的摩尼教衣,见青桐等人走过去,都发出欢呼声,不停地用回鹘语喊道,“圣女!恭迎圣女!”

  青桐低声问元先生,“他们喊的‘伊瓦拉’是什么意思,不会是......菩萨吧?”

  “唔,”元先生一面跟众人回礼,一面道,“差不多,圣女的意思。”

  “圣女?”青桐歪着头想了一想,“恩,摩尼教嘛,明白了。”

  元先生没想到这个公主连摩尼教都知道,暗暗地竖了竖大拇指。

  众人刚在寨门前站定,就见远处星星点点火光蜿蜒而行,不一会儿就到了门前,一连十辆大车缓缓驶进门内,正是青桐从大晋带来的十箱宝物,在万洮驿被劫匪劫走了的,不知怎么又回来了。大车后面跟着的,是库满带去接亲的一百五十名回鹘侍卫,还有几个回鹘杂役,苍拉和次曲也在内。

  青桐眼光轻轻一扫,见队伍中只少了那十名卫羽军侍卫和玲珑等四个侍女,当下也并不作声。

  见回鹘侍卫们平安归来,人群顿时欢呼起来,他们的亲人纷纷跑上前去围住队伍,场面倒有些感人了。

  苍拉和次曲早已看到青桐被簇拥在人群中,她们面有惭色,不敢上来拜见,低着头从人群的外围悄悄溜进了寨子。青桐盯着她们,见她们穿过几个帐子,偷偷钻进了一个挂有彩色绳索的帐子里,青桐猜测,那应该就是回鹘可敦玛萨娜的帐子。

  乞罗率众人到青桐面前伏身道,“请圣女、元先生移步吐火寺。”

  吐火寺是回鹘部进行祈祷、忏悔、礼拜、庆祝庇麻节的建筑,此时已被装饰的十分华丽。

  青桐十分感兴趣的看着这所小小的寺院,墙壁全部粉刷成白色,壁面中部简略勾出水平的粗红线,部分墙壁上还刻有摩尼教壁画以及回鹘文题写的祈祷文。

  “你可是圣女哦!”元先生在耳畔轻轻提醒道。

  青桐微微一笑,立刻收起好奇探究的神情,率领众人想斋堂走去。只见主室拱券上绘制着生命树和死亡树交会的场景,青桐知道,在摩尼教中这象征光明与黑暗的斗争,她忙双手合十施了一礼,身后众人也纷纷跟随。

  青桐引领众人参拜已毕,乞罗又请他们倒院中。命人摆上几十张大红色的桌子,堆满了日月状的糕点,又摆上数十只三足金盘,里面放着晶莹的甜瓜、葡萄、香梨等水果,这些都是摩尼教徒重大节日必备的食品,如此隆冬时节,当真十分难得,俨然是把青桐当成了教中上使。

  乞罗恭请青桐坐在上首,又请元先生也在她一侧坐了,然后自己才引着众长老纷纷下面坐了。此时寺院广场上已燃起熊熊篝火,教徒们纷纷唱起了赞美诗。

  青桐在中原时也曾听说过摩尼教的名气,唐朝时期自波斯传入,只是自会昌灭法以后,中原颇有抵制此教的声势,故而只在西域传播。至于其教宗教义,至今日才始得一见。而回鹘部落的淳朴民风,更是让青桐惊喜不已,以前只以为西北乃苦寒之地,必是朔风大漠,寸草不生,今日才知条件虽是险恶,可此处百姓的快乐自在不知胜过中原几倍。青桐慨叹,若不是假作和亲公主出来走这一遭,如何识得天下之广。

  “蔬果虽好,毕竟是寒物,如此时节多食更伤身,我命人预备了热汤,回去再用。”冷不防,元先生又侧过身低声说道。

  这声音倒叫青桐大吃一惊,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元先生,满脸都是不可思议。

  元先生似乎也意识到了,做了一个低声的手势,又恢复了沙哑的声音与乞罗可汗谈笑。

  终于等到了迎接仪式的结束,青桐忙忙地上了车,直奔回自己帐中,又听得乞罗率众人在帐外念了半日经文,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念完都去了,已是入夜。青桐吩咐了两名侍女自去安歇,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帐子。

  夜晚的天气更是寒冷,青桐把披在身上的玄狐披风裹紧,四下探看,果然看到一顶乌色帐子,掌门上画着日月标志。青桐心中一喜,想都不想就冲了进去。

  帐内灯火通明,满满都是香气,一身黑衣的元先生正在盛汤,见青桐闯进来一脸惊愕,问道,“怎么过来了,不是说好给你送过去的吗?”

  青桐并不答言,直直的扑入了元先生的怀里,满是委屈地带着哭腔喊了一声,“燕大哥!”

  这位元先生正是燕平原假扮的,他倒是没想到青桐能这么快认出自己,本想拒不承认再逗弄青桐一下,此时见她哭得厉害,忙抚着青桐的头,柔声安抚。

  青桐自在都中接到和亲旨意起,心中便有万分委屈和压抑,又加之这一路上惊险重重,不论是大晋还是回鹘,都在用最卑劣的手段使自己就范,还几乎丢了性命,多少次她看看前途漫漫,再看看来路遥遥,环顾四周都没有可信之人,一路心惊胆战,警惕谨慎,几近崩溃。如今终于见到了燕平原,可以说是亲人一般了,青桐再也忍耐不住,卸下伪装,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。

  燕平原知道青桐受尽委屈,也是心疼不已。他自得了消息,就马不停蹄的从夏州飞奔而来,一路上绞尽脑汁要想个万全之策,既能救出青桐,还能不使圣上疑心。此刻终于可以把完好无缺的青桐抱在怀里,他也算按下了心。轻声哄了青桐半日,见她渐渐止住了哭泣,忙把热汤端来,道,“外面寒冷,先喝一点暖暖身子。”

  青桐泪汪汪地捧着碗,见燕平原忙来忙去,脸上还糊满了大胡子,又忍不住觉得滑稽,走上前去歪着脑袋看着燕平原,带着哭腔问道,“怎么打扮的,没有被识破吗?”

  燕平原见青桐脸色缓和,也放了心,笑道,“这可是正宗的摩尼教使者模样呢,咱们都中安化寺前朝时期曾是摩尼教寺,如今虽是归了佛教,但当年的壁画还未清除,我就是比照着壁画中有一人的模样打扮的,你不知道,为了弄这胡子,我剃了好几只黑山羊的屁股呢!”

  青桐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,又满是感动地看着燕平原,“燕大哥,谢谢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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