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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宋高宗昧良定冤狱 周三畏寒心挂冠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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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绍兴十一年九月  临安皇宫高宗书房
赵构听了秦桧奏报,哼了一声道:“怎么,连朕的金牌都调不动他岳元帅?”秦桧奏道:“前后圣旨两道,金牌十二道,岳飞才勉强动身,到了临安后便辞去枢密院副使,圣上准其奏,令其带职休息,然而岳飞并不安分,还上书阻挠合议,这个陛下是知道的。”赵构道:“大臣各有职守,岳飞身为武将,有战听令杀敌,无战操练兵士,国家和战大事,岂容他做主?”秦桧道:“不止此也,臣已经获得岳飞罪证四款。罪一,淮西大战收到陛下督战御札十三道,却坐观成败;罪二,朱仙镇屯兵克扣粮草;罪三;平日里持功高口出狂言,对圣上朝廷不敬;此三条先不提,尤其第四条,他明里辞官交兵权,却暗中让其子岳云鼓动张宪、王贵二将挑动兵乱,要挟朝廷夺回兵权。现有其部下王俊,王贵口供。请陛下御览。”
赵构看了看秦桧送上的罪证,皱皱眉问道:“金国那边对和谈怎么说?”秦桧道:“金国主帅完颜宗弼信中说【尔朝夕以和请,而岳飞方为河北图,且杀吾婿,不可以不报。必杀岳飞,而后和可成也】指名道姓要杀岳飞才肯和谈。”说罢又把宗弼亲笔信呈上。
赵构听罢,在桌前踱了几步,面向窗外道:“朕不是那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的汉高祖,各位将帅为国血战的功劳朕都记得,也愿意他们富贵终身,封妻荫子。即便小有过衍朕也不计较,那刘光世虚报战功,那张俊贪污扣饷,甚至那韩世忠出言顶撞朕,朕都容得,前几日韩帅上奏要买田地,朕高高兴兴地答允了。可是唯有这岳飞,拥兵自重不听朝廷调遣,他想当诸葛武侯北伐留名千古,拿朕当成那虚君阿斗,如此久而久之必成国家之患。爱卿传朕旨意,命杨存中带兵拘押岳飞至大理寺听审,其子岳云,部将张宪也一并拘押;此事全权委托爱卿处置。”秦桧跪地接旨。
赵构又道:“朕所以言和,一则为了两国军民不再生灵涂炭;二则朕身为人子,自己在都城享有天子之尊,父母却在关外受苦?何为人哉?”说到此,也抹抹眼泪,道:“朕知道金人条约苛刻些,但如今宣和皇后(指赵构生母)春秋高,朕思之不遑宁处,屈己请和,正为此耳。父皇已经驾崩关外,母后再不归来,朕岂不成了千古罪人?爱卿可告诉金人,别的都依他,宣和皇后必须送还!”秦桧听罢跪地落泪道:“陛下仁慈爱民,纯孝格天,必能感动上苍,和议必成!”
临安城外护城河边
许贯忠找了个挨着河边的酒家,挑了个僻静座位坐了,此刻还是早上,便点了少许酒食。自己拿起玉箫吹奏起来。萧音婉转悠扬,但不一会就滞涩了。他知道自己有心事。岳飞已经被杨存中带禁军拘押在大理寺,不久就要提审;而宋金两国达成了《绍兴和议》,规定宋向金称臣,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;划定疆界,割让从前被岳飞收复的唐州、邓州以及商州、秦州的大半,东以淮河中流为界,西以大散关为界,以南属宋,以北属金;宋每年向金纳贡银、绢各25万两、匹,自绍兴十二年开始,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。并且金答应送徽宗棺椁和高宗生母宣和皇后归国。
贯忠这些日子为营救岳飞东奔西走,今日通过关系游走得到岳飞罪状和宋金议和消息,心中大惊。坐在座位上反复筹划,心中叫苦道:“岳帅危矣。昏君啊昏君,你为保你的半壁河山享乐,为了你一己之亲情,竟然认敌为父,割让将士鲜血夺回的土地,奉献百姓们的民脂民膏,到最后必然还要杀掉大宋中流砥柱来取信于敌。这和谈或许能给南方带来几年太平,但这耻辱简直是第二次靖康之耻!”
屈辱,愤怒,悲抑化成怒火在许贯忠心上燃烧,他不由又拿起了玉箫,这次吹奏的正是岳飞在朱仙镇大捷是填写的满江红。实乃是震撼千古,气贯日月之词,几年来自军旅传入民间,无数通音律之人争相为之谱曲,传说高宗暗中下令禁这首词,然而就算真的禁了词,如何禁得百姓吹奏?
怒发冲冠,凭栏处、潇潇雨歇。抬望眼、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。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闲、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
靖康耻,犹未雪。臣子恨,何时灭。驾长车,踏破贺兰山缺。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。待从头、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。
两个人悄悄站立在许贯忠背后,不去打扰他,一直听完萧声,一人赞道:“敢问阁下所奏是否是岳少保满江红词?”许贯忠回头一看,一人认得,正是临安布衣才子刘允升,此人本是才子,却不屑于科举功名,与许贯忠相识;另一适才问话之人和刘允升年龄相仿都是三十余岁,贯忠却不认得。刘允升忙笑道:“这一位是虞允文,川蜀文人,这几日来临安,我陪他四处游走,却偶遇许兄。”三人皆笑,贯忠让酒保再添杯筷,对二人叹道:“这位虞先生真是了得,小可适才吹得真是岳少保作。”虞允文笑道:“小弟只是听刘兄说起岳帅含冤入狱,许兄一直奔走各方,打听营救,再听萧音中悲愤不平之意,胡乱猜的。”刘允升问道:“许兄奔走之事,可有眉目?”许贯忠叹道:“既然虞贤弟不是外人,我且告知,千万不可乱传。”便低声把岳飞罪状和宋金合议条件说了一遍,原来此刻民间只知岳飞入狱,别的尚不知晓。刘,虞二人听了大惊。
虞允文低声道:“这和议若成,岂有天理?明明金人祸我大宋多年,反去向他赔款称臣?谁不知道六国之亡弊在赂秦,这和议签完,金人若养足国力再来攻打,那时东南半壁都保不得。”贯忠道:“不止此也,金人还提出必杀岳帅才能言和,这一下朝廷必杀岳帅求得苟安。”刘允升大怒道:“我便豁出性命不要,也要保岳帅出来!”
绍兴十一年十月  临安大理寺。
朝廷圣旨命大理寺正卿周三畏勘问。三畏接了圣旨,供在公堂,即在狱中取出岳飞审问。岳飞来到堂上,见中央供着圣旨,连忙跪下道:“犯臣岳飞朝见,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拜毕,然后与三畏见礼道:“大人,犯官有罪,只求大法台从公审问!”三畏吩咐请过了圣旨,然后正中坐下,问道:“岳飞,你官居显爵,不思发兵扫北,以报国恩,反在淮西之役按兵不动,坐观成败,又且克减军粮,你有何辩?”岳爷道:“法台老大人差矣!若说按兵不动,现有圣上来往御札十三道等可证。攻守进退圣上交代很明白,难道岳飞奉旨坐观成败不成?”周三畏道:“这按兵不动,被你说过了,那克减军粮之事是有的了,还有何说?”岳爷道:“岳飞一生爱惜军士,如父子一般,故人人用命。克了何人之粮,减了何人之草,也要有人指实。”三畏道:“现在你手下军官王俊、王贵告帖在此,说你克减了他的口粮。”岳爷道:“朱仙镇上共有十三座大营,有三十余万人马,何独克减了王俊名下之粮?望法台大人详察!”
周三畏听了又问:“你命令岳云暗中指示部将张宪,王贵纵兵扰害百姓,要挟朝廷,可有此事?”岳飞问 :“可找岳云、张宪、王贵一起来对质”周三畏点头道:“已经派人去找王贵等人证来此。岳帅你于国家有功, 若果有过失,不妨和本官招了,请圣上从轻发落;若待证人齐备,问出实情,你可就自误了。”岳飞听到这里,把上衣脱掉,露出后脊,让堂上之人看到背上“精忠报国”四个字,说道:“大人明鉴,岳飞唯以这四个字为一生之使命,生死荣辱顾不得了。”堂上之人有的见了,当场落泪。
周三畏心中暗暗想道:“这桩事,明明是秦桧这奸贼设计陷害他。我如今身为法司,怎肯以屈刑加于无罪?”便道:“元帅且暂请下狱,待下官传到一干人证问明,再候旨定夺。”岳飞谢了,狱卒复将岳飞送上狱中监禁。
那周三畏回到私行,闷闷不悦,仰天叹息道:“得宠思辱,居安虑危。岳侯做到这样大官,有这等大功,今日反受这奸臣的陷害。我不过是一个大理寺,在奸臣掌握之中,若是屈勘岳飞,良心何在!况且朋恶相济,万年千载,被人唾骂;若不从这奸贼之谋,必遭其害。真个进退两难!不如弃了这官职,隐迹埋名,全身远害,岂不为美?”定了主意,暗暗吩咐家眷,收拾行囊细软。解下束带,脱下罗袍,将印信幞头象简,俱安放案桌之上。守到五更,带了家眷并几个心腹家人,私出涌金门,潜身走脱。
正是: 待漏随朝袍笏寒,何如破衲道人安?劣马恋饯无多日,野鸽无笼天地宽。
到了次日天明,吏役等方才知道本官走了,慌忙到相府去报知。秦桧大怒,要将衙吏治罪,众人再三哀求,方才饶了。就限在这一于人身上,着落他们缉拿周三畏。又行移文书,到各府州县勒限缉获。秦桧见周三畏不肯依附他,挂冠逃去,想了一会,便吩咐家人道:“你悄悄去请了万俟卨、罗汝楫二位老爷来,我有话说。”家人领了钩旨,来请二人。那万俟卨乃是杭州府一个通判,罗汝楫是个同知。这两个人在秦桧门下走动,如狗一般。听说是大师相请,连忙坐轿到相府,下轿,一直进书房内来参见。秦桧赐坐待茶毕,二人足恭问道:“太师爷呼唤卑职二人,不知有何钧谕?”秦桧道:“老夫相请二位到此,非为别事,只因老夫昨日差大理寺周三畏审问岳飞罪案,不想那厮挂冠逃走,现在缉拿治罪。老夫明日奏闻圣上,即升你二位抵代此职、委汝勘问此案。必须严刑酷拷,市实他的罪案。害了他的性命!若成了此段大功,另有升赏。不可违了老夫之言!”二人齐声道:“太师爷的钧旨,卑职怎敢不遵?总在我二人身上,断送了他就是。”说罢,遂谢恩拜别,出了相府回衙。次日,秦桧就将万俟卨升做大理寺正卿、罗汝楫做了大理寺丞。在朝官员,哪个敢则一声!二人即刻上任。
预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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