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坑深202米,流年不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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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平常不发火的人,一旦发起火来了,效果是惊人的。

  织娘就是这样的人。

  墨九先前最受不了她慈祥得过分的母爱,可今儿她不慈祥了,她更受不了。看她端坐在那张椅子上,眉目冷冽,一双锐利的眼睛在自个儿身上扫来打去,墨九汗毛根子都竖起来了,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个问题。

  “娘,这个,这个不叫刨老坟——”

  像盗墓这样的勾当,一般被认为缺德,行业都会采用比较隐讳的说法,刨老坟疙瘩也是其中之一。

  显然,织娘也是这么看她的。

  但她的行为本质上并不是盗墓啊。

  好吧,其实她也想上交国家的……

  咳,想到这一句,她忍不住笑了,织娘一看,脸更黑了,“你还有理了?你以为你瞒着我做那些事,我就不会知道了是吧?小九,娘一直很少过问你的事情,因为我相信,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。怎么也没有想到,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……”

  一个还字,让墨九撇了撇嘴巴。

  “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。”

 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,却把织娘给呛住了。

  瞪她一眼,织娘的声音,几近语重心长,“小九,咱家以前缺粮少米,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,娘都没去做这种事儿,你晓得为啥么?”

  墨九拿眼瞄她,不吭声。

  是啊,织娘也是有这个本事的,她差点忘了。

  然而那个时候,他们典当首饰,变卖祖产,甚至沦为靠蓝姑姑与沈来福这两个下人来养活,也没有去赚这大钱——确实极有节操与骨气。

  “娘,若是缺粮少米,我自然不去。问题是,这并非缺粮少米的事儿……”

  “那又有何不同?”织娘声色俱厉的一吼,自个儿又忍不住咳嗽起来,“小九,刨老坟疙瘩是丧尽天良的事儿,损九世阴德,是一定会遭报应的。娘宁愿你去杀人放火,也不愿你做这事。”

  这都什么逻辑?

  再怎么着,也不能和杀人放火相比吧?

  墨九瞄一眼她盛怒的面孔,垂下头。

  织娘看她不回嘴,样子似乎“老实了”,咳嗽完叹息一声,语气缓和不少。

  “小九,回头就去给我把坟窟窿堵上,往后别再碰了!”

  ……堵了?

  ……老娘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八卦墓?

  想这天底下多少人为了八卦墓和千字引而疯狂,她这老娘当真没有半点兴趣么?

  墨九观察她好半晌儿,索性也不隐瞒了。

  “娘,我刨的这不是一般老坟,而是……八卦墓。八卦墓,你一定听过的,对不对?”

  织娘目光微微一闪,像是很不愿意听这件事,连提起都恼火,声音再次沉重下来,“我不管什么墓,总归埋着先人的就都是老坟……娘都不许你碰。”

  额!这么专制?

  和老娘讲理,真是一件费劲儿的事。

  墨九搓揉一下太阳穴,斜着眼睛瞄见织娘没有松口的样子,又乖乖地走过去,蹲在织娘的身边,抬头看她,嬉皮笑脸地哄道:“娘,我答应你,等我把八卦墓找齐,从此绝对不会再碰。行吗?”

  “不行!”

  织娘说得斩钉截铁,布满皱纹的脸上,一片青黑之色。

  怎就气成了这样?墨九对于她这样的反应,有些奇了。

  “娘,你今儿怎么了?吃错药了?我记得,你可从来不管我的事!”

  这一次,织娘许久没有回答。

  她目光深浅不一地看着墨九水嫩嫩的小灵儿,视线渐渐变得柔软,像是不舍,又像是怜惜一般,慢慢将她枯槁一般的掌心抬起,放在她的面颊上,轻轻摩挲一下,声音竟有些哽咽。

  “小九,你能长成今日这般美貌聪慧,娘是开心的。可娘也一直担心你聪慧过头,误入歧路,损及自身——”

  “娘……我怎会?”墨九哭笑不得,

  织娘顿一下,幽幽一叹,“小时候的事,你可还记得?”

  墨九狐疑,“小时候?嘿嘿,我那时候不是傻子么?哪有那么好的记忆力?亏得这两年人品好,终于二次成长了,要不然,我也不能长得一个这么乖巧美丽能干睿智还重孝道的女子啊?”

  织娘一愣,忍不住笑了。

  在她脑门上一戳,她语气全是宠爱。

  “小丫头就是皮,哪有你这般夸自己的了?”

  “嘿嘿,难道娘心里不是这么想的?”

  看她笑了,墨九也松了口气,继续引导她,“说呗,娘,我小时候都做啥事儿了?”

  织娘看着她明媚亮丽的双眼,迟疑一下,摇了摇头:“不记得了也是好的,又不是什么好事,就不要听了。不过,有些事你也应当知道,盱眙人都说,咱是盗墓贼的后人,咱这病,就是遭了报应——这些话,娘听得太多了,实在不想子子孙孙都如我们一般——”

  她混沌的目光,又暗了几分。

  “小九,我们家,不刨坟。”

  紧紧抿唇,墨九回视她,没有回答。

  她不想让织娘难过,也没法儿欺骗她。

  八卦墓,她开也得开,不开也得开,她都说服不了自己。

  “小九。”织娘却很固执,坚定的,几乎带着执念的望着墨九,整理了一下衣裳,突然指向堂屋正中摆放的祖宗牌位,严肃道:“去,给祖宗跪下,磕个头。”

  ……墨九不喜欢跪。

  从来不喜欢,觉得那是违背人性的。

  可入乡随俗,在必须跪的时候,她也习惯了。

  慢慢扶着膝盖起身,她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,重重磕了个头,一声不吭地看向织娘。没有想到,织娘叹口气,跟着也慢慢走过来,跪在她的身边,双手合十,对着牌位上的“祖宗”道:“列祖列宗在上,是织娘教女无方,才让小九做出这等违背祖训的事来——请祖宗降罪织娘一人。若有报应,也当由织娘承受。”

  吧啦吧啦,她说了一堆,横竖就是揽责任。

  墨九从来不信什么报应,但也从来不做亏心的事。关于八卦墓,老实说,之前她其实从来没有深想其他,今儿织娘一句“埋了先人的就是老坟”倒提醒了她——好像她的行为,其实与盗墓贼也没有什么两样。

  诡异的,心脏倏地一下蜇痛。

  难道萧六郎的离去……就是老天给的报应?

  双眸一暗,她想了想,扭头道:“娘,我向你保证,今后每开一墓,我必厚葬墓主,并将墓室还原。”

  对于她的表态,织娘并不领情。

  一个,又一个,她连续磕了三个响头,又上完香,方才看向墨九。

  “小九,来,你跟着娘起誓。”

  “起誓?”墨九惊了一下,看向黑漆漆的牌位,“起什么誓?”

  “起誓,从此不再盗墓——”

  “娘!”墨九打断她,突然从蒲团上站起来,认真地板着脸,“女儿承认你的原则是对的,可我并不是因为贪图什么而盗墓,而是——”话到嘴边,她又咽了回去,因为她还真不敢百分百的保证,自己没有半分贪念。

  贪之一字,不止贪钱,对祭天台和千字引的好奇,又何尝不是贪?

  “总之你放心好了。”她想想觉得语气太生硬,蹲下身来又扶住织娘,“娘,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。”

  “跪下!”织娘声音沙哑,生气了。

  “扑嗵”一声,墨九再次跪在她面前,可嘟着嘴的样子,却是不肯服软。

  其实织娘不知道,依墨九的性格,对谁都没有这么好的脾气,哪怕是萧六郎——若非织娘是她娘,她早就调头走了,哪里还会向她解释这许多?

  “你发不发誓?”织娘又严肃问。

  “不发。”不是信不信发誓的报应,而是她不想撒谎和违背本心。

  “好好好,娘是管不得你了。”织娘失望地拿一只颤抖的手指点她几下,又慢慢调过头去,向牌位磕了几个头,“列祖列宗,织娘无能,管不了这个不屑女儿,活着也愧对祖宗,还不如就这样去了哩……”

  墨九头大如牛。

  多大点事儿啊?至于要死要活?

  “娘——”

  墨九想去拉她,织娘却暴怒。

  “出去!”

  “娘!”

  “滚出去——”

  “……”

  今儿什么日子?墨九心窝一阵犯堵。

  先是萧长嗣,现在是织娘,个个都和她做对,她这是流年不利还是怎的?

  悻悻然出门的时候,她走好碰见端早饭来的蓝姑姑。

  显然,姑姑早就过来了,是听见了她娘儿俩的争执,才不敢进来。

  这会儿见墨九垂头丧气的出来,蓝姑姑放下托盘,拽着她走到偏屋,一把将她摁坐在椅子上,没好气地道:“小姑奶奶,你没事惹你娘做甚?她那身子本就不好,她说什么,你听着,要你做什么,你顺着,不就成了?”

  墨九翻个白眼儿,有力无力地瞄她。

  “成个屁!要是成,我还会不从吗?”

  “瞧你这破嘴!”蓝姑姑拍她,“你呀什么都好,就是这性子不好,半分不下软。”

  这一回,墨九只剩苦笑了。

  她这都恨不得掏心窝子了,还叫不服软啊?

  触及心情,她越发想念萧六郎了。他在身边的时候,不管她说什么,做什么,他都能理解她,并且支持她……也是这一刻,她更加深刻地发现,如果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个人能理解你、纵容你,是多么的难得。

  只如今……有谁共鸣?

  淡淡地一哂,她也没心思吃东西了,拍拍蓝姑姑就起身。

  “行了,你好好照顾我娘吧,我先走了,免得我在这儿惹她嫌,刺激到她……”

  蓝姑姑也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,看墨九要离开,叹息不已。

  “也不晓得造的什么孽,你一个,大姑娘一个,都来气娘子。她那破身子,再被你们姊妹俩这么折腾,我看是没几日好活了……”

  大姑娘?墨九脚步停下,冷不丁回头。

  “方姬然来过?”

  “没大没小。姐姐不会叫吗?”蓝姑姑横她一眼,看墨九不以为意地笑,又道:“她到没有过来。唉,从上山开始,你何时见她出过然苑?”

  “那她怎么气着我娘了?”

  “是灵儿姑娘来了,说大姑娘这两日更是不成了,整日以泪洗面,茶饭不用,这不,娘子昨儿晚上硬撑着身子去了一趟,回来就坐在那里生闷气。要不是有小虫儿闹着,估计她也以泪洗面,茶饭不用了。瞧这样子,可不是被气的,又是怎的?”

  蓝姑姑是个性子简单的,可墨九不是。

  方姬然的身子不好不是一天两天,上兴隆山也不是一天两天,可这突然“以泪洗面,茶饭不思”却是这一天两天。

  如此,只能说明什么?

  ——因为萧大郎。

  萧大郎的身份在兴隆山上对大多数人来说,是秘密。

  可对方姬然来说,想要知道,却是不难——墨妄很难隐瞒于她。

  想到萧大郎那张脸,那个吻,那些轻薄的笑语,还有萧大郎曾经和方姬然的纠葛,墨九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,觉得特别胃肠肝脾肾都不舒服。

  大抵用了人家的二手男人,都是这个滋味儿?

  她润一下嘴角,看向蓝姑姑,“好好照顾我娘,有事儿赶紧通知我。”

  灰溜溜地从织苑出来,墨九罕见地不觉得饿。

  看看头顶的烈日,再看看脚下的青草,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,脑子里,反反复复都在想方姬然与萧大郎的事儿。突然间,她发现自个儿其实疏忽了,真正应当做的是成全他俩。

  既然一个失颜,一个重症,说不定两个人在一起以毒攻毒,还能痊愈?

  在她考虑好确实应当去撮合撮合的时候,她的人已经站在了萧大郎的屋外。

  萧大郎就住在她的“九号楼”里的一个独院。

  看到这个院子,她不由叹息——确实她太单纯了。

  怪不得……人家他说是她的面首。

  怪不得……方姬然以泪洗面,茶饭不用。

  她拍拍额头,觉得自个儿的心确实太大了,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。

  在外人看来,她这可不就是渣女的行径么?

  当然,她也忘了,自己是萧大郎明媒正娶的老婆,怎么做其实都有道理。只把一颗心放在如何成全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上头,大步不停地推开门,直接进入了萧大郎的内室。

  他正靠坐在床头,微微阖着眼,一身浅蓝布衫,让他看着清瘦不少,脸上的“洼地”也似乎渗了水,神色苦瓜一样难看,苍白得不见一丝红润。

  这精神头儿,好像比在墓里差了许多?

  这一刻,墨九几乎可以肯定——这厮确实生着重病。

  “不好意思,我不问自来。”墨九看着愣愣望她的击西与闯北,自个儿找一张椅子坐下,摆摆手,“你们两个下去吧,我与你们掌柜的,有些私房话要说。”

  击西手里端着一个碗,闻言垂下眸子,撇了撇嘴,“可是九爷……”

  “哦,还没吃药是吧?”墨九看一眼他的碗,理解地点头,“你先把药喂了吧。”

  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击西手上勺子轻柔地翻搅着汤药,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不时撩墨九,那表情像防贼似的,“掌柜的刚刚沐浴过,洗得很干净……”

  很干净?啥意思?

  墨九一脸懵逼的看她,然后就听见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。

  “……万一九爷趁机欺负了掌柜的,可咋办?”

  气血一涌,墨九差点儿晕过去。

  他居然害怕她会“欺负”了那个病秧子?而且瞧那意思,还是床上那种“欺负?”

  墨九阴恻恻一笑,露出白生生的牙齿。

  “放心去吧——我只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。”

  “可是掌柜的很虚弱……”

  “……”墨九已无力吐槽击西,这脑子都装的什么?

  “还有,掌柜的喝醉了。”

  喝醉了?生病的人,还喝醉?

  墨九瞥一眼床头那货,两眼往上翻,就在忍不住想要动武,对击西进行血腥镇压的时候,终于听到床上传来一声咳嗽,“下去!”

  “阿弥陀佛——”闯北收到指示,赶紧把击西带了下去,可那一碗药却被他留在了桌子上。

  而且,他还意味深长地说一句,“九爷,麻烦你了——”

  什么?让她伺候萧大郎吃药?

  ------题外话------

  小主们久等了,啊,越是想写得快一些,多一些,越是办不到啊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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