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7章 深情无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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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香以一种较大的声势引起了君家的注意,但又以一种格外草率的方式被结束了性命,于君临而言,她并不觉得留着自香一命,方便日后折磨她,让她活在无尽的痛苦中好,也不觉得留着自香日后反击江家有用,她在君家呆得久了,便染上了江家的一些习气,比如粗暴,比如跋扈,比如护短。

她不想自香还留在这个世界上,让君安有着一丝幻想。

君家所有的人都需要迅速长大,现在的君家看上去虽与当初无异,依然如日中天,手掌权柄,甚至更为强大,削弱了江家和楚家之后,君家几乎一家独大,但这也是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之盛。

一向对危机嗅觉十分敏感的君临,内心有些担忧。

“小安?”君临推开君安的房门,里面却空无一人,问下人他去了哪里,下人只说他出去寻乐子了。

相府的下人也觉得奇怪,虽然别人不知道,但相府的人却是知晓的,这些天相府一直在忙着小公子的婚事,可是这还没过门的媳妇儿转眼就把小公子一状告到了衙门里,险些闹出天大的笑话来,怎么小公子还有心思出去寻欢作乐呢?

那日君安回府昏倒后醒来,令下人把这屋子里所有为他婚事准备的事物全堆到了后院中,他亲自点了一把火,烧得干干净净,那里有从江南运来的凤冠霞帔,有精心准备的菜肴材料,有一匹又一匹光滑细腻的红绸,有一张又一张请城外八十岁的巧妇亲自剪来的红色喜字,他提着一壶酒,喝了一口,将剩余的酒都洒在了这些事物上面,然后燃了个火折子,付之一炬了。

听说小安看着燃烧的大火笑得狂妄肆意,笑得疯癫可怕,笑得无人敢上前多问一句,大家便有些想念那个伶俐可爱的小丫头拢翠,若是拢翠在,小公子或许不会伤心至此。

正当君临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君安的时候,白帝羽递了个帖子过来,说君安在伶人楼里醉得一塌糊涂。

君临领着长善便直奔而去,连轿子都没坐。

“顾星楼我跟你讲,不就是个女人,你还真当我稀罕不成?我呸,在这京城里头,小爷手指头勾一勾,多少姑娘排着队地往爷怀里钻!”君安抱着酒坛子大喊大叫。

顾星楼架住他双手,怕他一个站不稳便要摔了,口中说着:“自然如此,小公子一向风流,哪会为一个小小卖酒女子伤心?”

“还是你懂小爷,顾星楼,你可要对我姐好点,你要是敢负了我姐姐,小爷告诉你,就算你逃到离玦国去,小爷也要追杀到底!”君安手一抬,手中酒坛里的酒水清清亮亮洒了一地,看得顾星楼嘴角直抽,三百两银子一坛的佳酿哪是您这么个糟蹋法?

“你姐姐……不会被我辜负。”顾星楼的话,无奈中含着微苦,那样的女人,若真要说辜负,从来只有她辜负别人,哪里论得到别人辜负她?便是要辜负她,也是她自己辜负了自己。

“自香……自香……好一个自香……”君安醉醺醺的,自然听不懂顾星楼这微苦的话,抱着酒坛子瘫坐在地上,喃喃自语,似苦笑,似嘲讽,似悲伤。

君安身为京中第一的风流纨绔,看过的女子不计其数,从不见他对谁上心认真,便是拢翠,他也只当好妹妹来看待着,那自香,无才无貌,却偏生入了君安的眼,还入得这般深。

这世间的缘分,到底谁说得清?

君临接过顾星楼手中的君安,让他们都先下去,姐弟两说说话。

这个当初一身带伤来接自己的弟弟,笑容拘谨,生怕惹得自己不开心的弟弟,君临不知何时起,已打心眼里疼起了他,他人骂其纨绔也好,说其霸道也罢,君临跟君家的人一样,由着他宠着他,捅破了天也有她和君隐收拾烂摊子。

唯独此次,他捅破的是自己的心,君临不知该如何救他。

“哭吧小安,哭出来,悲伤个几天,就好了。”君临让君安靠在她膝盖上,一遍又一遍的顺着他的墨发,君安是一个如此好看的男儿郎,他的岁月时光不该就被一个女人斩断。

“姐,她有没有对我动过一点点真心?”君安的眼泪横流,划过鼻梁,没入君临的青色长裙,晕染开一朵藏青色的花。

君临抬头想了想,该如何回答呢?她也不知道自香有没有对君安动过心,她只是一个可悲的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,棋子有没有动心,她做为被设局之人,如何能知晓,更何况,自香早让她杀了。

“我想是有的,小安你这么好,哪怕是作戏,也会戏假情真的。”君临编了一个美丽的谎言,或许这样,君安心里能好受些。

“其实姐姐,你早就知道她的目的了是吧?”

君临默然无语,君家从来都没有一个笨人,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聪颖智慧,君安看上去再玩世不恭,也不妨碍他心中如琉璃,一切都看得透彻。正因为他看得透彻,才会看不起朝中那些狗官,放浪形骸,嬉笑怒骂,又何尝不是一种智慧?

“我不怪你,姐,我真的不怪你,我知道你是为了君家好,我只是恨我自己,没能早些把她看清,差点给君家带来滔天大祸。”君安自责,他身为君家小公子,不曾为家中出过半分力气不说,尽是惹是生非,此次还险些酿成大祸。

他知道,自香只是一个小小的局,牵涉着的是她背后的人,那些人是冲着君家来的,而君安他自己却愚蠢地入局。

“小安,伤心肯定是伤心的,但这世上不是谁没了谁便活不下去,小安,你是男儿郎,我不求你志在四方,但不可志在一个女人身上,纠缠于风月的男儿,最终也只会耽于风月。”君临轻声说道,她不知道这些君安听不听得进去,但她知道,身为君家的人,从出生那一刻开始,便有许多的不由自主。

最大的不由自主,君安从不知晓,而君临,从未想过要告诉他。

“如果有一天顾星楼负了你,姐姐你会怎么做?”君安突然问道。

“我不会给他机会让负心于我,这是我与你们最大的差别,可你们始终不明白。”君临从不掩饰她对感情的理智,哪怕有冲动,她在最后也能收住全部的感情,她一直相信,她可以。

“姐,要经历多少事,才能变得像你一样?”君安呢喃,他羡慕他的姐姐,从来冷血,总是无情,任何人都不能伤到她半分。

多么强大的姐姐,多么悍然的姐姐,到底姐姐,经历过多少呢?

君安终于沉沉睡去,白帝羽和红槿扶着他上了顾星楼准备的马车,送他先行回府,君临留在这里还有话要问顾星楼。

“君安看似滥情但其实多情,而你看似多情其实无情。”顾星楼捡起君安掉在地上的那壶酒,倒了杯给君临。

“木小树,灵姬,小安,每一个人都告诉我,深情无用。”君临饮尽杯中酒,低笑出声:“你又何尝不是?”

“不提这些了,自香的父亲我已经安排出城了,想来已经安全了。”顾星楼不想跟君临在谁更无情一些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,他不知道,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君临所说的那般无情,如若真无情,为何夜夜梦中尽是她的身影?如若无情,为何要帮着她做这些随时会暴露自己的事情?

他不愿意探究个清楚,他扯来一张大布,将所有的晦暗都深深遮起,不听不看,闭着眼睛走完在羲和国的这一段路。

“下一个该是我了,比起大哥和君发财,我更好对付。”君临笑道,她一直都知道,楚家和江家不会轻易放过她君家的,只是她不知道,他们会怎么做而已。

见招拆招,她倒也不害怕。

至少在君安的这件事上,江家并未落得多大的好处,反而给了君家一个机会。

君临心中其实有一团怒火,换作以往,她早就操着刀早早子砍死了自香,君安顶多不理她,顶多伤心了阵子,撑死了伤心一辈子,然后又能怎么样呢?

可是她不能,她知道,这个看似针对君安的局针对的是整个君家,是整个羲和国站到了君家对面,她于是不得不将这件事小了又小地处理,但她又不愿意如此憋屈,这才促成了那日京兆尹大堂上的那一幕。

总是需要一些牺牲,而这一次牺牲的是君安。

“我说,要不叫拢翠回来吧?”长善讪讪出声,或许也是觉得这个提议有些糟糕。

“你去死吧。”君临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。

“我就说说而已。”长善缩了缩脖子。

“拢翠欠小安的吗?凭什么要无时无刻地替他着想?需要时就出现,不需要了就远离,你当拢翠是什么?”君临连声骂道。

“不叫就不叫嘛,骂什么人,小公子好说是你弟弟,我这也不是为了他着想?”长善让她骂得有些发懵,顶了一句。

“谁都没资格去强行规划别人的人生,小安也不行,他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,就不能怪别人放弃他。人,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,甚至付出代价,小安的代价只能由他自己承担,不该牵连他人。”

君临护短,不意味着她瞎了眼一般,会肆意伤害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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