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杨昭容绮罗 > 第23章 靡不有初

我的书架

第23章 靡不有初

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
安康公主正要说话,杨昭容朗声笑道:“胡舞跳起来虽身姿翩跹优美,但总归是蛮夷之辈的舞蹈,公主贵为皇家天女,学蛮族舞蹈,传出去岂非要笑道天下人的大牙?”

罗家小娘子方归了常色的脸猛地转成雪白,安康公主亦将已到唇边的话吞回腹中,朝王昭仪摇了摇头。

王昭仪按捺住性子,挥了挥手,罗家小娘子的泪水顿时倾泻而出,福身谢礼退回队列绮罗身边,才抬起袖子拭了拭脸颊上的眼泪。绮罗侧目,颇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,四目相接时微微笑了笑,以示安慰。

内廷官尖着嗓子道:“下一位,左金吾将军百里甫家女百里齐笙,字绮罗,年十岁。”

绮罗撤回目光,长吸了一口气,上前福礼:“臣女见过……”

见礼未完,杨昭仪又发出了刺耳的笑声:“你脖子上是围的红色的项圈吗?”

绮罗心中一凉,生出几分不悦,强忍着性子道:“禀昭容,臣女项上生的痱疮,久治不愈。”

“大胆!”杨昭容猛然一喝,厉声道:“明知身有顽疾,还入宫选聘,公主何等金枝玉叶,若是沾染恶疾,你该当何罪。”

她微微眯起眼睛,从上到下打量着绮罗。绮罗被她锐利的目光盯得不寒而栗,强撑着微微福身道:“臣女请医见诊,道是不会传染。况天子谕令已下,臣女百死也不敢违令不遵,所以这才入宫参选。”

今日殿上为王昭仪言语所刺伤者不计其数,但她们不及绮罗应对合度,言辞不卑不亢,未显露半点怯意。王昭仪从旁笑盈盈地当起和事佬:“既有大夫看过,不传染便无妨。你有何技艺,不妨一示。”

绮罗正要答,杨昭容站起身,拂了拂身上的赤朱长裙,眸光流转,冷脸道:“姐姐,我这会儿身体抱恙,反正在这里说什么别人也都不会听,就先回去了。”

说罢,竟当真拂袖而去。跟在她身后的几名侍女惊得急忙朝王昭仪磕头:“昭仪,主子最近身体总是不好,前几日发了寒疾,反反复复,一直未大好。”

任凭杨昭容怒也好,笑也罢,王昭仪脸颊上都如一挂着合度的笑意,就连此刻也不意外。她问下首跪得战战兢兢的侍女道:“昭容抱恙,太医署可有人去看过?”

侍女叩首:“至尊前日已吩咐奉御司的许奉御前来请过脉。”

“既是如此,尔等须得好生侍奉。”

杨昭容闹了这么一出,绮罗心里终于长松了一口气。她已瞧出,宫中如今虽王昭仪位分最高,但实则杨昭容权势更甚。殿上所有人对她都客气非常,但凡是她摇头否定过的人,安康公主哪怕目光如何不舍,也都摇了摇头。

果不其然,王昭仪掉头问安康公主绮罗是否合心意之时,她迟疑着摇了摇头,低声说道:“我想找一位会作诗的伴读。”

王昭仪满脸歉意地对绮罗道:“你可会作诗?”

绮罗心想,当初阿爹在奉诏谕上写的自己就是会弹琵琶,此时无须来出风头,于是道:“臣女除却琵琶,别无所长。”

话音刚落,王昭仪怀中的小女儿突然仰头奶声奶气地问道:“母亲,琵琶可就是今年上元节晋陵公主弹的那东西?”

王昭仪垂头慈爱地摸了摸兴唐公主柔软的顶发:“没错。”

小公主又道:“女儿想看看是她弹的好,还是晋陵公主弹得好。”

绮罗大惊,急忙福身道:“臣女技艺疏漏,怎敢和公主的天籁之音相提并论?”

王昭仪道:“既是公主想看,你不妨展演一番,也让我们见识见识百里家的本事。”

她将百里家抬了出来,绮罗若是不从,恐有伤将军的名声,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道“是”。从旁的侍女早已捧出琵琶,递到她手中。

绮罗抱着琵琶,弯腰福身:“臣女献丑了。”

素手轻弄,流出一串轻盈欢快的曲调。绮罗无心献艺,只弹了一首简单欢快的曲子,音色单调,吹得轻松愉悦,像村童嬉戏,像夏蝉轻鸣,像虫声细碎,像她在江州已经逝去的欢乐时光。

在悦耳的笛声中,夏日晚风从殿外吹进来,烛光摇曳,不经世事的少女们脸颊上都漾起几分笑意。

不知名的香气弥漫在大殿中,更是令人着迷。

一曲终了,王昭仪鼓掌称赞道:“弹的好一手琵琶。”

就连年幼的兴唐公主都惊呼道:“母亲,我以为这位姐姐,比晋陵姑姑的琵琶要弹得更好。”

虽然兴唐公主童言无忌,但绮罗不敢称大,道:“公主谬赞,绮罗技艺疏漏,比不得晋陵长公主。”

兴唐公主轻轻推搡王昭仪的手臂,道:“母亲,我要学琵琶。”

说罢又指着绮罗一脸艳羡:“就要她教我。”

绮罗听后,急忙跪到地上:“臣女技艺称不上好,尚在摸索阶段,不敢妄自称大,耽误公主。”

“也罢。”王昭仪声音一柔:“总归今日是为公主选侍读,不若然也给月儿选了去。你既有心想学琵琶,改日我便在太乐署找人来教你。百里齐笙入宫陪你练琵琶,你以为如何?”

兴唐公主咧嘴一笑:“女儿都听母亲的。”

绮罗心下凉了几分,脸色煞白,直到侍女催道:“还不快谢恩。”

她才收回思绪,叩拜道:“遵命。”

从拾翠宫出来,天外飘的两三点雨星就下成了磅礴大雨。

笼罩在蒙蒙烟雨中的大明宫,冷酷生硬中平添了几分温柔妩媚。

暖雪迎上来,帮她披上避水的狐皮裘,道:“小娘子今日如何?”

天色就如人生,祸福难料,早上还闷热不堪,此时就下成瓢泼,漫天风雨,无伞遮蔽,绮罗淡桃色的裙摆下方已经溅湿了,鞋里也进了水,又冰又凉。她摇了摇头。

暖雪见她面色不好,道:“马车就停在不远处,稍后就来,我们先到那边的亭子里避避雨。”

开阔平坦的宫墙外,不远处的湖心里的一座八角亭,立在风雨中,倒成了眼下唯一能避雨的地方。

绮罗嗯了一声,任由暖雪携着往湖心亭去。
sitema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