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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第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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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还未出门,江倚云竟然特意从晴水院过来了一趟。

彼时虞凤策正在荷塘中间的照心亭跟葛琅安排玄隐卫潜伏的事情,薛回和谷长宁都在旁边随侍。

似乎觉得小郡王连要事都能让她旁听,薛回已然把她当成自己的接班人,很是热切地教她如何沏茶。

“爷不爱喝外头制好的那些,喜欢现煮的新鲜茶叶。”他边说边在旁边角落里拿起茶末碾碎给她示范,又凑过来悄悄附耳,“其实他不知道,那些新鲜茶叶也是自家府中专门的茶娘制过一回的,否则那么涩口的茶谁能喝得下呀。”

谷长宁对他在虞凤策面前还敢浑水摸鱼感到肃然起敬:“没想到伺候人还有这么多讲究。”

薛回偷瞄一眼主子,把声音压得更低:“是伺候我们爷得格外讲究,你也该知道他那脾气……是真正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主儿。”

“嘀咕什么悄悄话呢?”不知何时,那头吩咐的声音停了下来,两个凑在一块儿的头同时抬起,正对上虞凤策看过来的眼睛。

谷长宁扬起笑脸:“是薛回在教我如何沏茶呢。”

如今她也算摸着些这位的脾气,只要被他算在自己人里的,不踩他的底线,说话态度好些,许多事其实他也懒得与你计较。

看薛回就知道了,这个小厮无法无天的态度简直是她生平仅见,但他很有眼色,该做事就做事该挨骂就挨骂,实在不行多说两句好话,至今还能在虞凤策身边蹦跶得欢。

果然,目光触及她白生生的脸和弯起的无辜笑眼,虞凤策顿了下就收回了视线,不咸不淡地道:“要说就说,别在靖榆院还跟做贼似的。”

廊桥有婢女稳着步子过来,远远站在亭子外头不敢越过线:“郡王爷,二夫人求见。”

亭子里的四个人都抬起了头。

虞凤策不动声色瞥了谷长宁一眼:“二夫人?她亲自过来的?”这身子就好得这么快,也是令人出奇。

婢女低头应是。

他便似笑非笑地对谷长宁道:“不愧是谷大师,真是妙手回春,堪称华佗在世。”

谷长宁被迫谦虚,连连摆手:“不敢当,不敢

当。”

薛回看着脸色上前回禀他探听来的消息:“听闻昨日凌晨二夫人滑胎,二房许多人都睡熟了,天亮才被人发现,好在大夫来诊断后说二夫人除了虚弱些,身子无碍,不然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。”

他话音刚落,亭子里三道目光都落在谷长宁的脸上,都等着她解释。

她心虚了一下,用两指比出个小小的距离:“嗯……晴水院人有些多,我进去时迫于无奈用了点不入流的小手段。”

市井江湖混迹久了,常用的无非就是什么迷烟迷药,倒也不是什么神乎其神的本事。

不过这江倚云不过一天时间就从身如残絮恢复到能下地行走,她也确实没想到。

之前事出紧急,她用了个道教的驱鬼小术法将婴灵除去,只不过附在江倚云身上的那抹前朝孤魂也因此念力溃散,一不留神就要没了,她想着太虚瞳之前吸收的恶鬼念力都在自己身体里,不如试试以血饲之,融了几滴血到江倚云的堕胎药中,亲眼见着她神魂慢慢安稳才离开。

早知自己的血这么好用,她就少放两滴了,怪浪费的。

何况这是权宜之计,那阴魂毕竟死了那么多年了,用的又是别人的肉身,安稳不了多久,以后少不得每月还要再从她手上放放血,才能让江倚云这具身体活下去。

“让她进来罢。”虞凤策从她手腕上收回视线,没有再追究,抬手让葛琅先离开。

没多久,江倚云就袅袅婷婷地从岸边走过廊桥到了照心亭,却也跟婢女一样在亭子外头止步不前,头低低地朝这边行礼:“见过郡王爷,见过谷大师。”

薛回非常看不惯:“拜见我们爷也就罢了,为何连谷长宁你也要拜?”

虽然魂魄已换,但江倚云这个身体好歹也还算是虞家的夫人,给外人行礼,未免有些不像话。

江倚云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回:“谷大师风骨昂藏,法术高深,妾心景仰,屈礼不过聊表敬意。”

学到了学到了!谷长宁心里直呼内行。

怪道无人不爱听好话,这马屁拍到点子上原来是如此令人舒爽的一件事,她也要好好学学,以后去拍虞……

视线转到旁边,就被小郡王暗含深意的目光止住了想法。

算了算了!

她撇开脸。

旁边的薛回则想到之前她在戴家招魂的事,带些勉强地认同了谷长宁“法术高深”的话,代替主子发问:“二夫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?”

江倚云终于抬起头,望向坐在茶座前的谷长宁,目光含情脉脉:“特来向谷大师道谢,昨日劳烦大师救命,弄脏了她的衣裳,顺道也送些衣物过来赔礼。”

谷长宁被她看得好一阵牙酸,这是干嘛这是干嘛,她是让她侍自己为主,不是让她把自己当夫君啊!

谷长宁顶着几双眼睛的压力,半天挤出一句:“衣服呢?”

江倚云轻轻拍手,廊桥的另一头便有两个婢女各捧一叠衣物出现,但同样是远远站在那儿,很有规矩。

江倚云眸光殷殷地看向谷长宁,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称赞。

谷长宁下意识转头去看虞凤策,等待他的态度。

虞凤策手指在桌边点了点,挑起眉毛:“看我做什么?给你的,你爱收不收。”

谷长宁这才转头道:“叫她们拿给靖榆院的白露吧。”反正她也不算无功不受禄,之前的两件衣裳换着穿,经常动不动就要沾血,还真不好打理。

江倚云盈盈一拜,柔声应:“是。”

这种俨然把自己当做侍婢的姿态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,谷长宁不大自在地站起身上前将她搀起,清清嗓子:“二夫人不必如此客气,你身子还未好全,还是早些回去休养为好。”

江倚云接收到她的眼神,不再坚持,顺势而起跟虞凤策告辞,走前又被谷长宁喊住,多叮嘱了句:“郡王爷眼睛好了的事,暂时莫要往外声张。”

江倚云点头应好,随即迈着莲步离开。

薛回憋半天,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:“这肯定不是二夫人!这绝对不是!我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!”

谷长宁回以假笑:“这还用得着你担保吗?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。”说罢回到茶桌旁,端起刚煮好的茶正要品一口。

“薛回,把茶撤下去。”有人在她之前发号施令,薛回的动作倒是快,立

马夺走她手中的茶碗,让她眼睁睁就看着半天才煮好的茶从自己眼前端走了。

谷长宁皱起一张脸,不敢抱怨。

照心亭只剩下她跟虞凤策二人,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,淡淡地垂下眼睛:“谷长宁,你对她做了什么?”

她疑惑:“大人这是何意?”

“江倚云身上那只鬼,为何对你言听计从?”

谷长宁眨眨眼睛:“我救了她的命,所以请她在这府里多照顾照顾我……”

他并不好糊弄:“你让她照顾,她就照做?之前你也帮了曹琬娘,可没见你讨到什么好处。”

说着他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,将她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抬到两人眼前:“你用这种方式去救她,就为了请她照顾照顾你,你以为我会信吗?”

他说话时攥在她腕上的手指微微使力,谷长宁轻哼一声,感觉伤口又裂开了:“大人,我说我说,您别掐了。”

她招供如此之快,颇让虞凤策有种“我还没用力,你就倒下了”的无力感,看她半晌,没好气地松开了手。

“说。”

“我之前看您二叔被她迷得神魂颠倒,就想让她为我所用,好帮您查左鸿志,这具肉身不是她的,神魂不安稳很难活下来,我只能用自己的血饲养她的魂魄,每月一次,她想活就得照我说的做。”

在这位郡王爷面前,她真的是兜不住底,没两句就交待完了。

虞凤策听着她说的话,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,又往前朝她逼近一步,将她困在廊柱边上:“谷长宁,你这般自伤也要追查问灵图和左鸿志,究竟是为什么?”

谷长宁霍然抬眼,愣愣地看着他。

他走得很近,近到线条流畅的下颌就在她头顶,正对着她得眼睛的,是他微动的喉结,轻轻上下一滚,清越的嗓音就在她头顶响起。

“你当初说是为了赏金白银,可不提之前为了抓曹琬娘你左眼流血晕过去的事,如今又用自己的血去养江倚云,说你是为了赏金替我办事,就太离谱了。”

“你揭皇榜来追查问灵图,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
他太敏锐了,谷长宁哑口无言。



为他做事这些天,还以为已经渐渐得到他的信任,谁知就这一点马脚,也叫他抓个正着。

她不说话的这段间隙,虞凤策的脸慢慢冷了下来。

他想,来历不明目的未知,就算此人还算好用,他也不能把人继续放在靖榆院。

再看谷长宁,他却愣了一下。

她长而卷翘的睫毛把眸子遮挡得晦暗不明,如蝴蝶展翅轻轻伏在她的眼睛上,莫名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委屈来。

谷长宁开口,嗓音是极有特点的轻柔带点哑:“我只想查出我师父的真正死因。”

不知为何,他看着她,心底有一小块地方悄然无声地塌陷,让他整颗心变得有些酸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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